0760 奴軍渡淮(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2881 字 2021-06-16

位於八公山西境的硤石峽,乃是八百里淮路最險之處,兩岸危岩險峙,原本開闊的淮水水道由此驟然收緊,最窄之處尚不足三十丈,人立兩岸隔空而望,甚至音容相貌都能清晰窺望。

作為淮中最為重要的防守地點,硤石城就位於這峽谷上。硤石城共為兩座,分立於淮水兩岸的山峰上。由此俯瞰扼守淮路,兼之以水路設柵為攔、沉木作障,雖萬軍而不能開,千帆俱阻於外。

穎口不再可守,硤石城以及位於西面不遠處的肥口便成了壽春城正當於北最為重要的淮上要隘,自然也是壽春防務的重中之重。

汝南之地雖然已經決定放棄,但若想要將軍民完全撤出,接應的兵力如果少了,根本就不可能。出動的兵力多了,則又造成淮南空虛。但是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並眾將多次探討,沈哲子還是選擇了後者,水軍大出以作接應。

如此一來,壽春本鎮兵力頓時捉襟見肘。渦口、洛澗因為徐州軍的撤離,必須要有增兵,除了曹納本部以外,沈哲子又增兵一軍,合共七千守卒,看起來人數雖然不少,但是要分開在渦口、馬頭、洛澗等等幾處要地,已經是最低要求的駐軍,如果兵力再少,渦口將會變得岌岌可危。

水軍一萬五千余人往淮南,渦口分置七千余眾,如此一來,壽春本鎮剩余不足三萬人眾,而且還包括梁郡增援、戰斗力有待考驗的新編之軍近萬人。再扣除壽春城並周邊戍堡津渡必須要維持的守軍兵力,沈哲子手中所掌握能夠靈活動用的軍力,已是不足萬人。

這一部分兵力,沈哲子俱都投入到了肥口和硤石城的防御中,並且在水軍離鎮之後,親自坐鎮於兩地之間的淮水南岸,以防備石虎的羯胡中路大軍卷土重來。如果石虎真的按捺不住再次搶渡淮水,那么這將會是開戰以來淮南所面對最為激烈一戰。

淮南軍本身兵力已經不占優勢,而此前所恃的水軍控淮的優勢,短時間內都難再為依仗。唯有據地以守,血戰到底,唯一勝機所在,便是汝南方向的水軍能夠順利完成任務,並且及時返回淮水。

眼下的壽春,宿將們幾乎都已經被遣出於外,鎮中所剩下的幾乎都是年輕將領。一群矮子里面拔高個,從軍時間最久,戰斗經驗最豐富的便要數沈牧了。沈家本是武宗,沈牧可是從十多歲開始便開始帶領家兵部曲作戰,甚至老爹沈充第一次追隨王敦作亂的時候,沈牧便已經隨軍。

所以沈牧也就被委以重任,代替沈哲子坐鎮壽春城。至於其他年輕將領們,也都被委以重任,沈雲率領千數兵眾防守於淮水北岸的硤石城,庾曼之則坐鎮隔淮以望的硤石南城,謝奕於八公山為其後繼,兩處合計兵力五千。至於其他眾將,則在沈哲子統率下,主要防守於淮水南岸的出口肥口。

除了增援汝南的水軍之外,淮南軍在本鎮還有戰船十幾艘,維持著三千多人的水軍規模。不過這一部分兵力主要還是承擔著巡防示警,傳遞消息的任務,很難再成為什么狙擊強敵、克敵制勝的勝負手。

石虎求勝之心確是迫切,在淮南水軍出動的同時,潁上奴軍便有了集結的趨勢。穎口之勝令得淮南軍軍威大勝,也因此得到更多豫南人家的示好,因而對於奴軍的動態了解頗多。

奴軍在潁上所具有的軍力並不容小覷,兩萬多水軍並未參與穎口一戰,因而戰斗力都還保存完好。另有奴將麻秋等人所率領的萬數石虎的義從軍,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養後,戰斗力同樣恢復很快,近來更是頻頻活動於豫南,多破鄉宗塢壁、大肆擄掠,看起來已是一掃此前戰敗潰逃的陰霾。

至於譙沛之間那十幾萬奴軍主力,眼下是否軍心已經穩定、能否投以大用,這一點不要說淮南軍不清楚,哪怕石虎自己大概都不能確定。但就算忽略這一部分奴軍,單單潁上之敵便值得嚴陣以待。

淮南軍雖然占據著水軍的優勢,但並不意味著奴軍在這方面就完全沒有一爭之力。事實上單從表面看來,奴軍如果徹底組織起來,水軍的數量還要過淮南軍。南船北馬,乃是共識。羯胡要用兵於南,不可能忽略這個問題,所以單單其軍配備的舟船便達千數艘,已經是淮南軍所擁舟船將近兩倍之數!

當然這些舟船相當一部分都被輜重運力侵占,但即便如此,能夠投入作戰的船只仍然有數百艘。當然並不是說兵卒登上戰船就可以稱之為水軍,就好像淮南軍雖然在城父繳獲大批戰馬,但是真正合格的騎兵規模仍然不能在短時間內壯大起來。不過就算是忽略奴軍水戰中的戰斗力,單單這些舟船的運載力便不容忽視。一旦被奴軍大規模搶渡過淮,淮南的情況則會變得無比嚴峻。

此前石虎疾攻穎口,便是為了打通水道,將這些舟船運力揮出來。可以說只要這些舟船還在,奴軍便能一直保持著過淮作戰的能力,一俟得到機會,便必然會有所動作。

不過很顯然,穎口之敗也是給石虎帶來了很大的心理壓力,一直等到淮南軍舟船多出,鎮中防務空虛,這才敢有所動作,已經沒有了南來初陣時那種要掃盪南疆的狂態。

汝南對峙不戰那幾日,也是為了拖延以給本鎮足夠的准備時間。如今戰爭的主動權掌握在淮南軍手中,可以說只要淮南軍不想,奴軍便很難得到再次大舉進攻的機會。當然,如此一來汝南幾萬軍民便要成為消極防守的代價,這是沈哲子所不能忍受的。

當淮南軍舟船探入汝口之後,潁上奴軍便開始向南移動,日落時分,奴軍舟船前陣便抵達了穎口,只是還未正式進入淮水,仍然保持著進退瞻望姿態。

兩處戰斗,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始,只是攻守異位。當淮南水軍在汝水對奴軍動進攻開始,徘徊在穎口的奴軍在不久之後便也駛入淮水干道中。可見奴軍對今次的機會珍視得很,密切關注著汝水方向的戰事,不願意浪費丁點時間。

不過不同於淮南水軍挺入汝水的暴烈,奴軍還是帶著些許試探意味,似是擔心淮南軍有什么暗手布置,初陣只是派出了輕舟數艘,載著幾百名奴兵,江上游弋了小半個時辰,然後才將方向轉向肥口方向,並且加快了舟行度。

眼下雖然是夜中,但是淮水兩岸俱都火光沖天。其實此前數日的試探,雙方也都大約摸清楚了對方的意圖,無論有什么舉動,都已經不再存在突襲的可能性。

淮南軍在汝水夜攻,一方面確是因為時間緊迫,要抓緊時間救援懸瓠之地的軍民,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給防守方的調度應對增加困難。而潁上方面的奴軍,主要還是趁著淮南水軍惡戰中無法及時回援的這段空當。

所以這一夜本就是淮南軍選定的作戰時間,自然更不存在倉促應對的問題,守軍在調度完畢之後已經經過了幾天時間的養精蓄銳,就是在等著今夜奴軍的進攻。

沈哲子午後便開始坐鎮於肥口附近的水營中,當江上游哨匯報奴軍輕舟來探時,當即便點出三艘戰船幾百名淮南軍士卒打算吃掉這些奴軍哨探。雖然鎮中防務准備妥當,並沒有在江面迎敵以直接重創對手的打算,但也沒有必要一直苦等奴軍來攻。

率軍出擊應敵的乃是應詹之子應誕,登船之後便直接踏浪往奴軍游哨所來的方向疾沖而去,可是當彼此望見時,奴軍那幾艘輕舟早已經再轉向北面即將消失在夜幕中。再往前去,奴軍舟船懸掛的燈火便多了起來,應誕也不敢再往前去追擊,只能略有遺憾的歸營匯報敵情。

「奴軍這是打算做什么?若是探望軍情,怎么連我軍營防都未窺見便要返航?莫非是要以此擾敵?」

得知奴軍游哨旋來旋去,水營備戰的將領們不免有些疑惑,實在猜不透這一舉動意義在哪里。

因於對奴軍來犯的重視,沈哲子也是思忖片刻,然後又喚來現奴軍斥候舟船的兵卒上前,詳細問過一番後,這才有所明悟,笑語道:「或是棹夫體力不繼,再難向前。」

眾將聽到這話,不免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奴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不過轉念再一想,似乎也是大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