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8 將謀大事(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70 字 2021-06-16

「今日邀見世儀,其實是有長橫心內許久一樁疑惑,想要請教一二。」

苑中一行之後,巨大的危機和恐慌感籠罩在心頭,程遐實在無心政事,索性再次早退歸家。心內諸多想法涌動,其中不乏難於人言者,思忖再三無人傾訴,最終還是讓人再將錢鳳請來。

「光祿但有所惑,直言即是,何敢當請教之問。」

錢鳳聞言後便正襟危坐,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程遐垂略微組織言語,然後才望向錢鳳問道:「我所困者還與世儀身世有關,便是此前所累世儀淪落至此那一樁江東舊事。世儀可曾想過,王氏之謀因何事敗?」

「此事我真百思不得其解,當時殘晉苟存江表已是艱難,琅琊宗戶又絕非中晉顯裔,法禮本就不得。琅琊王氏海內望宗,頗系人望,南逃之後更是勢門領袖,江東凡有披甲,大半為其所控,如世儀等南士賢者並沈氏那等南鄉土宗都為所用。如此定勢卻仍不能成事,身死而功毀,莫非真是天地有助力?但若真是天佑於司馬,何至於亡出中國,客寄遠鄉?」

程遐講起這些的時候,雙眉緊蹙,滿臉疑竇,仿佛真的深困於此而想不通:「世儀親歷此事,我知你不願多言傷心舊事,但實在深困於此,因而斗膽有問,不知這些年來世儀可有自省?」

錢鳳聽到這個問題,先是愣了一愣,然後便低下頭以掩飾眸光的閃爍。他自然不會認為程遐真的如此關心江東時局,以至於對這些舊事困惑不解到愁眉不展。既然有此問,大概還是有感而。

心念略一轉動,對於程遐心意如何,錢鳳便漸漸有所掌握,不免更加警惕,明白到對這個問題必須鄭重以對。

「其實何止光祿困惑,鳳近年來受此困惑尤深,每每夜不能寐時,屢屢縈繞懷內。」

沉思良久之後,錢鳳才徐徐開口道:「誠然俗情以觀,當年之王大將軍確是大事當濟,實無功毀之理。但如今思來,這又何嘗不是一個必敗之局。王大將軍所失者有三,一者雖是名門,但卻衰德,中朝之失,王氏難辭其咎,因是南逃之眾,不乏深念王氏害國。」

程遐聽到這里,便忍不住暗暗點頭,琅琊王氏雖是海內名宗,但王衍之流雖為執政,但卻無益於國,無義於人,落敗於石勒反而勸說石勒謀於大事,凡為生人,俱都不齒於此。空負名望,卻無德行,類似王敦之流,應該也是此態。

「王氏二失,則在每臨大事則遲疑不決,移國問鼎,乃是萬險難有一成。既然懷此心意,便應搏盡全力只求功成,豈能尾瞻望而妄求成敗俱存。王氏狡兔三窟,庭門之內尚且不能進退如一,如此又豈能邀得眾助!」

程遐聽到這里,便也忍不住說道:「這真是愚蠢至極,鼎業豈可輕撩試問,凡有所謀,自當一擊必中,不可作再為之想!」

錢鳳聞言後心內便是一哂,神情卻仍凝重惋惜:「王氏三失,則在於遠處畿外,逆心早露。有謀而未,人皆知其逆,妄圖以強兵於千里之外而攝掌宮闈之內,自是內外共防,變數諸多,事倍功半。所謂匹夫一怒,伏屍兩人。若真近立於闈榻之畔,所寒傖匹夫,奮力一搏,亦可掌於君王生死,又何必仰於萬眾之師!」

「世儀雖是微言,但實在正中於內啊!」

程遐聽完這一段話,已是忍不住眉飛色舞。錢鳳所言之情況,不正是中山王眼下的狀態,其人雖掌雄兵,但卻遠離京畿,身在千里之外,若真逆向於內,自是阻礙重重,或許還未抵達京畿,其眾便就分崩瓦解!

闈榻之畔,便可掌於生死……

雖只寥寥幾言,但卻霎時間將程遐的心情撩撥火熱起來。

他當然不關心江東舊事,而今日請問錢鳳也是自有其意圖。所謂的內憂外患,說的便是他眼下狀況。原本以為中山王離國,令他壓力緩解,繼而又軍敗於南,更是大挫其威。但卻並沒有讓他狀態得以好轉,反而更受提防。

如今的他,在外仍有中山王石虎這個宿仇威脅,在內則又有皇後為的一眾人虎視眈眈。而主上石勒,也將他當作禍國之靳准來看待,諸多提防冷落。

這二者對他威脅之大,令程遐不敢深思,也絕不認為就能與他們和平共處。此前數年中山王便敢派悍卒夜闖他的家門,凌辱他的妻女,根本就目無法紀!而皇後也絕非什么良善,並不因他舊功於國而另眼相待,甚至直接掌摑辱罵,根本就不顧忌他大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