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9 反制於人(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33 字 2021-06-16

遼東鮮卑慕容嵬幾月前去世,諸子不能相容,其庶子慕容翰投奔遼西段部。段部領段遼收納慕容翰,並縱容慕容翰大寇漁陽等郡國,廣掠人貨而歸。

消息傳到襄國的時候,趙主石勒為之震怒,驚起病榻之眾,集眾議事,要予段部以迎頭痛擊。

此前國中已是普征丁力用兵於南,戰事至今尚未結束。如今再要用兵於遼地,群臣自是議論紛紛,擔心兩線作戰將會國力不濟,因此而爭執不休。

石勒因此而大為羞惱,在他看來,此一類的爭執不啻於質疑他此前南征的決定。段部不過遼西未化之雜胡,軍民合共不足五萬之數,周遭又有鮮卑慕容、宇文等諸部互攻,何至於如此鄭重以待、驚疑不定!因此索性不再集問眾意,直接下令鎮軍將軍夔安率軍出討段部。

如今國中可用之兵,唯有坐鎮兩都的禁衛人馬。但這是安定國中局勢的最重要力量,自然不可輕動,所以石勒只給予了夔安三千人馬,同時傳詔國人並諸胡以義從助戰,各以名爵犒賞。

程遐異念早生,因而在這決事過程中反而顯得比較安分,主上但有所命,俱都欣然受之。如此反而讓石勒對他有所改觀,召入園中密談不乏勉勵之詞。但程遐早已認清其人本質,加之大事謀在即,更不會因區區些許溫言而有所動搖。

相反的,在程遐看來,這真是上天賜予他的良機。此前他謀劃大事,所憂慮者便包括夔安在內。夔安不獨只是趙主十八騎舊人,其人本身在羯族國人中便擁有極強的號召力,乃是羯族耆老中堅力量。換言之,這個夔安對於太子繼嗣同樣是一個極不穩定因素。

如今其人被外遣作戰,又要集募河北之地大量的國人義從,可以說間接性的解決了程遐一個大患。他只要專注於掌握宮禁,並且除掉彭城王石堪,以太子監國的名義接掌禁衛,屆時謹守於根本,在外諸將得訊後即便有所不滿,大局也已經注定。

程遐也明白石勒因何在這個時節選擇將夔安遣出,他以胡主中原,毫無疑問羯族這些同族之眾乃是他能夠創建功業、維持大局的中堅力量。但是這股力量同樣不乏隱患,因為石勒本身便不是羯族強姓大宗之宗主、酋長,在倚重同族的同時,也要受所鉗制。

比如在繼嗣問題上,羯族中便不乏呼聲應以中山王石虎為儲。對於這些胡眾而言,所謂的法禮嫡長根本就沒有一點約束力。中山王石虎與趙主石勒雖然名為叔侄,但是因為自幼被石勒之母以養子撫育,因而關系更近似於兄弟。兄終弟及,對於這些胡人而言才是繼承的常態。

更何況,在他們看來,無論從哪方面而言,中山王石虎都是一個比太子石大雅更合適的繼承人。而中山王之所以如此跋扈,與這些羯族耆老的推崇與包庇也不無關系。

而且這些人也是阻撓石勒近來新政的主要力量,不願意看到石勒引進太多晉人宗門舊家進入時局中,瓜分他們的權位和財富。所以對於眼下的石勒來說,這些羯族同胞們所給他帶來的助力已經不如給他施加的阻力了。他明明已經是中國之主,宇內至尊,然而這些人卻仍處心積慮要將他局限為一個部族酋長,不獨干涉軍政國務,甚至連家事都要置喙!

近來國中爭執頻生,其中相當一部分原因就是這群人在作祟。而他們各擁部曲人眾,又不像程遐等寒士可以任意敲打揉捏,因而令石勒頗受所困,因而借著眼下這個機會外遣出去,也有利於國中局勢的平穩。

而程遐對此的感想就是,石勒真的已經老了,已經老得對局面沒有了掌控力和震懾力,遇到問題不再是迎難而上,強硬解決,而是選擇回避拖延。若是在以往,哪怕在攻滅漢國之前,都不會是這樣一種處理方式。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換一個時間,再給程遐兩個膽子,他也不敢作此一類的打算。可是現在,暗潮涌動,人人都在自謀,他本就弱勢於人,若還不想辦法先制人,則更加沒有活路。

思忖再三之後,程遐並沒有選擇在自家中約見石朗。石勒對於他,可是警惕得很,早前石朗在他家暫住沒有多長時間,便就被石勒又調入禁中,不給他與大將親密接觸的機會。眼下大事謀在即,他是不願意再承擔此類風險,恐被石勒現他之暗謀。

所以見面的地點被安排在了嚴穆所居住的園墅中,近來嚴穆在畿內聲名越出眾,時常都有都內人家拜訪,甚至不乏一些羯胡愛好附庸風雅之輩。讓嚴穆安排一個密會場所,並非難事。

石朗職任宮防,尋常難得外出,程遐又等了兩天的時間,才終於約見到了石朗。

行入嚴穆派人所准備的密室中,眼見到程遐端坐房內,石朗不免略有詫異,坐下來後便笑語道:「近來職事繁忙,無暇拜望光祿,不意竟在此處偶遇。」

「也談不上是偶遇,我與嚴師君素來交善,大凡有閑,都要前來問道摒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