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5 諸夏新生(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2336 字 2021-06-16

可是現在,他們一往無前的直接沖殺入陣,雖然在這沖陣途中亡者近半,然而最終卻是奴軍受不了慘重之傷亡而潰逃。

「賊將勿逃,獻助我封侯!」

鑿穿敵陣之後,兵尉抹去滿臉迸濺的血水,稍辨方向便往奴將逃跑的方向繼續追去。其部眾自然亦步亦趨,奮力追上,至於那些傷重難行的兵眾們,則就地團坐起來,樹槍於身前,以血抹額,口呼殺奴口號,過不多久,便有戰場上游走的後繼之軍行來,將他們接應而出。

其實講到基層的組織力,奴軍較之淮南軍並不遜色多少,甚至猶有過之。像是其中一些占數甚多的雜胡義從們,更是不乏父子同居行伍,世代供奉小帥、酋長,講到戰陣行伍中的配合,甚至已經深入到生活中、刻入到骨子里。更何況本身生活便不是穩定農耕,多有居無定所的遷徙,在應對變數諸多的戰斗時,那種近乎習慣的執行力本身就是精兵基礎。

這樣的組織方式,一旦在打起順風仗的時候,無論是聯合殺敵又或是哄搶物資,都是嫻熟無比、所向披靡。可是一旦遭遇逆境,那種大勢傾頹、萬眾崩潰的局面也絕非將領們能夠制止。

要知道那些基層的兵長們除了這個身份之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宗主、家長,身邊這些士卒不獨只是他們的袍澤戰友,更是他們的親人、家產,一旦遭遇逆境,先想到的必然是保全自己和家產,罔顧軍令。

軍法不敵人性,任何精銳之強軍,之所以一定要強調軍紀軍法,就是要通過這些嚴明周密的軍令,將士卒們身上除了行伍之外的社會組織盡力剝除掉,要做到父子無視、軍令必行。更有甚者,甚至在行伍之外的整個社會構架都要偏向於軍法來搭建。

此時距離天亮尚還有一段時間,石虎在千數親信的保護下匆匆逃離,動靜雖然不小,但除了近畔一些奴兵奴將們察覺之外,前線那些混亂的將卒們並無所覺。

奴將麻秋在接過了石虎留下的旗號儀仗之後,並沒有如石虎臨行時吩咐的去通知諸將次第脫離戰陣,因為這只是一句廢話,如果奴軍還有能夠次第脫戰的余地,何至於連主將都要臨陣脫逃!所以眼下諸將能夠有幾人逃出生天,真的要各安天命,派人去傳信,能不能在亂陣中找到人傳遞命令且不說,更有可能將主將已逃的消息擴散陣中,造成更大的混亂。

「南賊恃凶窮迫,要將國人趕盡殺絕!大軍遠於外國,若是潰散而逃,則絕無生機!唯今只有集眾共保,方可殺出一條活路!」

接手旗鼓之後,麻秋也不再作什么壯聲激勵,此前由於淮南軍那些宣言的緣故,石虎只將羯胡將士們留在身畔。此前雖然帶走千數人,但亂戰之際兵卒多望主將旗號,又6續有許多羯胡士卒向此處聚來。有的心知石虎已逃,當即便順著那個方向追攆而去,但混亂中有更多的因為不明底細,只是亂糟糟聚集在旗號周圍。

等到石虎逃走過了一刻時間,麻秋才登台叫嚷道,為了表示他所言之事實,更親自搭弓射向那些沖向石虎逃竄方向的奴眾,又名騎兵們追剿一通,然後才讓人敲響了旗鼓:「稍後一戰,不為功業,只為求活!凡欲生者,以旗為號,隨我沖出!」

說罷,他便命人將石虎的旗鼓儀仗搬上了馬車,率領著自己嫡系尚存的幾百人馬,往與石虎逃往方向向悖的一方沖去。左近奴眾們就算沒有聽到號令聲,但也看得到旗鼓的移動,俱都下意識追隨上去,很快便聚起了兩千多人馬,而且在前線戰場中仍然6續有奴軍潰眾追趕而來。

「奴軍敗了,奴軍敗了!」

前線淮南軍們也現了後陣奴軍旗號的移動,登時便爆出一連串熱烈震天的叫嚷聲。

「晉祚天佑,淮南壯武!羯賊群丑,插標之功,豈容生離!諸軍奮戰,必殺季龍於野!」

淮南軍中路督將韓晃此時也早已經登岸,隨其一聲令下,陣中數十駕戰鼓轟然響起,綿延數十里的戰場上頓時響起淮南軍諸部此起彼伏的呼應聲。將士凡尚有一戰之余力,俱都振奮余勇,向著奴軍潰逃的旗號沖殺而去!

「永嘉舊頹,今不復矣!晉祚雄聲,諸夏新生,自我輩始!」

此時,淮南騎兵們也自渦水上游包抄而來,借著天際破曉一點微光,沈哲子清楚看到奴軍亂卒們簇擁著石虎歪斜的旗鼓向後方奔逃,熱血已是激涌上頭,腳踏馬鐙奮力揮鞭:「百里功途,今未過半。先斬賊奴淮上,稍慰飢渴久恨。來日縱橫華夏,再無彷徨!」

「為沈侯效死,殺奴於野,飲馬河洛!」

沈哲子話音剛落,近畔擔任他督營兵長的劉迪已經揮鞭振臂大吼道。

「為沈侯效死,縱橫華夏,威震南北!」

數千騎在原野上鋪開,很快便在淮南諸路追擊人馬軍前掠過,接替他們追殺羯胡余寇的位置。而隨著騎兵隊伍加入到戰斗中來,奴軍大喪之聲終於吹響,郊野中哭號叫饒之聲充斥於此方天地之內,而在鐵蹄之下,一條寬闊的鋪屍血色大道正迅的向奴軍所逃亡的方向展開!

「饒命、饒命……若能得活,此生再不敢南望……」

奴軍們已是亡命飛奔,然而又怎么能逃得過騎兵的追擊,許多羯奴滿臉血淚深叩於野,然而也是難逃那最後的宿命。

奴軍中也是不乏騎兵,但都被亂卒沖散,根本難以集結起來。不過在逃出一段距離後,這些騎兵還是漸漸過了逃亡的大部隊,在前方有了將要集結的跡象。

而沈哲子在率領騎兵在奴軍中追擊片刻後,也繞出了奴軍逃亡的大方向,直往對方那些騎兵沖去。此刻潰逃途中尚能有戰馬坐騎的,自然是奴軍中的精銳和兵長之流,更應優先剿滅。而且沈哲子也絕不相信石虎還會老老實實攜帶著旗鼓儀仗逃亡,不用想也知必是誘餌,擒下那些奴軍兵長們,才能拷問出石虎的具體逃亡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