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7 還能戰否(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861 字 2021-06-16

扈亭位於卷縣之北,春秋時期諸侯屢次會盟於此,每一次會盟便意味著紛擾戰事將會告一段落,因此在那一段古時此處乃是中原之地為數不多象征著和平的地點。

不過今時非古時,扈亭再次變得喧嘩起來,卻是一場新的戰爭的開端。

此時的戰場,位於河灣小洲與河岸一座面積不大的土丘之間。土丘上原本還有幾座守軍營壘,但經過將近兩天的奮戰,那幾座營壘早已經被淮南軍攻克拔除,如今作為淮南軍前線督戰所在地。至於戰場,則已經推進到了河灣小洲與6地勾連的一條寬在兩丈左右的土石道路上。

莫仲作為淮南軍前鋒督戰將領,並沒有待在土丘上督戰調度,而是親自登上那一道連接小洲的土梁道路。他如今早已經不是尋常士伍,但每每臨戰仍然習慣沖鋒陷陣,親自帶領兵眾向前廝殺。

像是此前攻打土丘上的營壘,便勇拔先登之功,如今又擔負起向河中小洲進攻的重任,這也是將主胡潤在關照他,希望他能一竟全功。

此時位於莫仲前方丈余外,聳立著一座丈余高的土石垛牆,完全堵住了這一條本就不寬的道路。若是尋常時節,這樣一道垛牆一沖可過,可是如此狹窄的空間里,陣型本就不易鋪開,垛牆對面又排列著數百敵軍,槍聳如林,即便有悍不畏死的兵眾攀上土牆,下一刻也會被毫無懸念的洞穿身軀。

淮南軍已經組織了數次沖鋒,但卻無一例外都被打退,敵人雖然已經被圍困死地,但是因為求生欲所爆出的戰斗力卻是成倍激增,哪怕莫仲親自率眾沖鋒,最終還是被那密集的槍鋒刺退回來。在這方寸之地的戰線上,淮南軍已經付出近百條性命,但此處仍是無望攻破。

除了6地上的沖鋒,淮南軍也組織起幾次側翼水路進攻,但敵人卻將兩側拒柵排出數丈之外,無論泅渡還是舟筏都難以靠近,兩側水面上漂浮著許多燃燒近半的竹枝木干,同時還有一些屍。

「擇身高力健五十人,與我再沖幾次!」

眼望著那垛牆後垂掛著血漿的槍矛,莫仲恨恨言道,同時讓親兵幫他整理縛緊此前沖鋒被挑開的戰甲,准備再沖一次。他相信只要能夠沖過土牆立住腳跟,隨著後續淮南軍源源不斷沖過垛牆,前路上敵人必會敗退!

要知道此前淮南軍乃是一路呈碾壓之勢,接連攻破敵軍岸上據點,才將這些殘眾逼到退無可退的絕境。眼下頑抗一時,不過是憑著短時間內的求生欲在支撐著,勢不能久。只要能夠突破這一道防線,憑著小洲上不足兩千的敗卒,已經很難再組織起另一輪的阻擊。更何況此時淮南軍舟船還在河面上游走,試圖搶登小洲,對方也難心無旁騖防守於此。

「不要拖延,束甲!」

眼見身畔兵眾們不乏遲疑之色,莫仲心內更怒,再次大吼一聲道。

兵眾們雖然有些為難,但卻不敢怠慢軍令,其中臂長力健者已經低頭整理身上的甲衣,准備跟隨主將再沖一次。他們各自心內也都清楚,這一沖最起碼有過半人是要命喪於此,哪怕淮南軍甲胄防護力極強,即便不死也難免要落下殘疾。

但眼下若退縮,後果是要比戰死此處嚴重得多。而且倘若僥幸不死,再收先登之功,那么他們各自際遇將會生翻天覆地變化,在軍則有可能被拔舉為兵長,歸鄉則有可能主持鄉練屯墾。即便這些都指望不上,單單所積十數甲功,便足以羨煞旁人。

入得陣上,便是以性命博取前程,身在軍中又哪有安穩可求。逢戰怯弱,不敢前進,戰場上隨便一根流矢就能奪人性命。即便是沒有戰傷,難免勞損,一場風寒也能要了人命。與其在軍眾活得戰戰兢兢,隨時面對莫測災禍,不如趕在自己還有機會搏命的時候奮力一戰,無論生死勝負,沈都督絕對不會虧待了大家。

兵卒們大半倒是想得沒有這么詳盡清楚,但軍中常有老卒為他們分析,更何況他們行伍之中便有莫幢主這樣一個鮮明的例子,足以激人奮戰之心。

數息之後,准備再次動沖鋒的五十軍卒已經組織完畢,其中有年老或獨子者都被什長逐出。其中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卒分外不滿,掙扎著不肯退出,被什長抬起戰刀用刀背抽往後陣:「不開眼的老鬼,想要憑這一命換一份安家財貨?滾去後陣!」

行伍之中素少文雅,兼之如今又是身在戰斗前線,老卒被辱罵道破用心之後,也不覺羞惱,只是不乏遺憾的嘆息一聲,更往後方退了幾步。他們這一幢人馬,屢得先登之功,擇取標准本就嚴苛。

這老卒無論年齡還是體力都已經漸漸跟不上,像他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會被剔除出第一線的作戰部隊,轉向屯田與輜重方向安置,如此一來雖然戰死的風險有所降低,但能得甲功的機會也更少。

可是今次作戰之前,都督府又有行令,此戰之後甲功不只可以寄食,還可以因功授田,但只局限在一線的幾個作戰隊伍當中,二線的屯田士伍則不在此列。在這樣的情況下,老卒自然不願被踢出勝武軍,一旦被踢出之後,憑他這個年紀已經很難再次被選入其他強軍。

但這並不是由他決定的,此令一出,不獨幾個督將麾下直統人馬為之沸騰,就連那些屯田兵們一個個也是爭紅了眼,竭力博取表現以求能夠被選入那幾支強軍。雖然甲功寄食這些年在淮南執行的也算不錯,但終究不如實實在在的田畝來得踏實,那可是能夠用來世代相傳的家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