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4 人事艱難(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83 字 2021-06-16

王愆期這個人,也可以說是運氣不佳的代表。早年其人可以說是江北屈指可數軍頭之一,本身軍力不弱,又與江東關系不錯,歷事於祖逖、王敦、陶侃、溫嶠、庾懌手下。每一任主官都可以說是當時的風雲人物,但王愆期其人卻始終蹉跎、不得大進。

就拿最近這幾年來說,蘇峻之亂後庾懌出都就任歷陽,王愆期便是其麾下重要部將。後來沈哲子北上經營梁郡,其人還對此頗有不忿,也就不為沈哲子所用。

而後庾懌西進執掌分陝,其人大概是想著就此接掌歷陽這一西府門戶而沒有跟隨,然而歷陽最終還是被庾翼接手。後來又有一個機會那就是譙王北上南陽,讓出了江夏這一重地。

但恰在此時原本就任南蠻校尉的陶侃侄子陶臻病故,庾懌順手接掌了荊州本鎮的陶氏人馬,為了穩定陶氏舊部人心而將江夏付之。

再後來荊州主攻漢中,原本與王愆期資歷差不多的桓宣也得掌襄陽而重權在握,王愆期仍是一個不尷不尬的廬江太守接掌了原來毛寶騰出的位置。雖然合肥也在其駐守范圍內,但江北防線卻被一路推到淮水以北,如今更是直達黃河。

所以,王愆期便是一步落後、步步落後,從原本江北屈指可數的軍頭淪落到如今內郡一個不起眼的閑散太守,完全淡出了江北各重鎮的勢力圈子,就連這一個閑散太守位置都變得岌岌可危。

因此,這一次的變數也保不齊是王愆期不甘寂寞,想要在其位置上揮余熱,向台中顯露其人能夠揮出對淮南稍加鉗制的作用。

當然,也有可能這兩者都不是。這一次變故僅僅只是一次單純的意外湊巧,恰好趕在了淮南當下務求穩定的關鍵時刻。

但就算是如此,沈哲子也不能這么想。

他若是完全包庇羅氏而打壓王愆期,保不准其他沒有這種想法的鄉宗門戶也會借此狐假虎威,如此一來牽連就大了,如果此類事務頻有生,也會給台中以插手此事的把柄。

而王愆期方面,其人就算沒有這種想法,台中那些台輔們眼下也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介入淮南、鉗制淮南。既然王愆期表現出了這方面的能力,台輔們也不介意再燒冷灶將王愆期豎作一個表率。

所以,在略加沉吟後沈哲子又望向紀友說道:「這一件事,還要有勞文學再奔勞一趟。先要確保糧貨盡快抵達淮南,至於王愆期那里,他若是態度尚好,肯於配合,那么抽稅減免三成以為小誡,私下再予貼補足額。他若是有抗拒阻撓,那也沒什么可說的,直接郡中拿下其人,稍後我自奏明台中,將之明正典刑!」

紀友聞言後便點點頭,而後又請示道:「那么此行該要攜帶多少人馬?我實在沒有行伍之才,還要請大都督再遣戰將搭配行事。」

「不過一個王愆期罷了,也不必勞遣軍伍,文學你直行即可,見面告知,他若真有頑拒,那么稍後我將自下合肥去見他!」

沈哲子聞言後便笑語說道,王愆期若無意忤逆淮南那自然一切好說,但若真有扯著台中虎皮的打算,那么若真直接激怒自己揮兵內向合肥,其人就算有三條命也不夠他死的,屆時台城也根本不敢出面保他。

王愆期那里便是如此,而後沈哲子又望向庾條說道:「稍後司馬歸於鼎倉清點羅氏物貨資產,且先全都凍結禁存。待到查實其家並無潛謀,只以逾規論處,資貨還。同時召集往來商旅清查關條數額,若與實物有差,限期補足,若逾期不辦,則以雙倍論罰。」

貨品過境便有稅費,這也是各地官府一項重要的收入,如果沒有過硬的關系,或許貨行半途便要被抽稅破產。

凡鼎倉所涉資貨,沿途稅費問題由鼎倉直接與各地官府接洽商定數額,所以貨品只要通過鼎倉的渠道來運輸,單單稅費一項只需要在都督府上繳一次就可以。而都督府則以此批給商戶關條,關條在手則暢行無阻,沿途無需再繳費用。

所以,很多商戶也都借此牟利,往往私自運輸與關條數額或種類不合的貨品。這一點也是屢禁不止,雖然沒有關條,貨品難入淮南商市,但若商戶沿途分銷再沿途采購,同樣很難監管。地方上一旦查到關條與貨品不符,也是有處罰權的,這一點都督府也不好干涉。

所以沈哲子也打算將這個羅氏稍作敲打以震懾其余,讓那些商戶不要因淮南用急而將都督府當作對抗地方的利刃。至於最後究竟該要如何處置,還要看王愆期方面是個怎樣下場。

「人心莫測,人事艱難啊!」

沈哲子嘆息一聲,人生於世,膽大勢強者謀國,膽小勢弱者謀私,孰是孰非,說不清楚。每當遇到這種兩邊糊塗賬的問題,他便有感於自己終究還是權位不高。若使大權在握,即便人心仍是叵測,也能通過制度稍加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