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2 晉祚必禍(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16 字 2021-06-16

不過慕容恪即便頗具才智,但也終究是歷練未足。而封弈以北逃晉人的身份被慕容皝雅重信用,自然也不是庸類,略作思忖後便沉聲道:「人心難測,雖久歷人事者都難度量,更何況南賊極盡心計以惑人,郎君縱然稍有迷失,此刻驚覺也還為時未晚。眼下淮南以大勢相迫,所謀絕對不善。唯今之計,我等也該早作旁計,不可長久困頓於此,轉行再往江左未必不是一個出路。」

「前往江左?這怎么……」

慕容恪聽到這話,臉色陡然一變,旋即便覺得自己顯得過於失態,忙不迭又將話鋒一轉道:「我倒不是質疑長史,不過淮南、江左本就一體,沈大都督殊功創建,已成晉室雄臣。我等若在淮南難進,去了江左又有什么不同?屆時反要被人視作浮游不定,不能推心信重啊!」

「更何況,長史常言南人崇虛浮躁,少作切實之謀。沈大都督縱有狂傲姿態,但能痛擊賊趙於河北,可知確有殊人之才。如此人物,不該不知若能得與我部聯合,才可南北鉗制石虎孽種。至於眼下推托不見,怕是也因舊隙難作彌合,不敢輕作信任。如此才更該疾言力請,若因此小挫便抽身而去,這也不是能夠共作患難的姿態啊!」

聽到慕容恪這一番陳辭,封弈已經幾乎能夠確定此子的確是已經有了私計謀劃,所以才要在淮南戀棧不去。

不過他也並不即刻拆穿慕容恪,只是長嘆道:「若果如郎君所言,我等在此再作長留又有何妨。但結果究竟如何,也實在未定,但遼中局面危急,也實在是熬不起。至於郎君所言淮南、江左一體,這也實在未必。晉祚失德,君臣早有失位,才有各方勇力逆取,各自逞能。父子尚且不能袒懷,何況遠邑強藩!」

慕容恪聽到這里,心頭驀地一跳,眨眨眼掩飾一下不自在,而後便作繼續傾聽狀。

「郎君近來長於淮南時流相伴,難道就沒有聽說去年此境合肥驚變?當時此境王師新勝,竟為難免郡國刁難,而沈維周恃功而驕也全無相忍之念,悍然出兵奪其治邑。此等行跡,與悖逆何異?可見晉祚看似復興在望,實則隱患早生啊!」

封弈講到這里,眸光更是閃爍不定:「我近來也在思忖,沈維周一個南鄉貉奴,或許連遼鄉何在都不清楚,何以一直要與我等遼眾為難?得知此事後才算是略有所得,因其南虜之身,實在難得中國故人信重,大功之後難免孤立,因是才要強悍震懾於人。但如此一來,難免要與時流公卿更遠。我等遼眾雖然地處偏遠,但名分總是晉藩。沈維周強阻遼眾,就是為了讓晉室絕信於遠藩,方可更加凸顯其人其勢!」

聽完封弈這一番分析,慕容恪真的是震驚到瞪大了眼。他是真的沒有想到看似聲勢漸起、復興有望的晉祚之中,居然還隱藏著這么凶險的裂痕與隱患。而且聽封弈的意思是,那個沈維周應該早已經心存逆念,未必是做一個全於始終的忠良晉臣。

若真是這樣的話……

慕容恪呼吸都忍不住變得急促起來,此前他強撐著與溫放之一起往來交際,縱然有什么私計的話,也僅僅只是為了保全自己而作籌劃。可若中國形勢果真如封弈的分析,那么這當中更是蘊藏著極大的機遇啊!

如果他能側身其中的話,淮南將不只是他的安身所在,甚至借於此勢扶搖直上都有可能!沈維周若真有逆取之心,正如封弈所言,以其南人身份很不容易,正需要得於聲援眾助。

而且封弈也說,遼地雖然邊遠,但早已經落入其人謀算之中。那么自己為質於此,是送上門來讓沈維周借以介入遼地局勢的一個途徑啊!

淮南之繁榮勢大,慕容恪近來也是多有領略,遠非他們遼荒能及。甚至就連父親這樣的雄才者,都不得不迫於現實而向此低頭。若他能夠得到淮南的大力支持,來日返回遼鄉必能有所作為啊!

封弈自覺已經看透慕容恪心里那點盤算,但卻仍小覷了慕容氏子弟心里那一點逆念的頑強,沒想到他這一通分析反倒加劇了慕容恪投向淮南的想法,仍在那里自顧自的分析道:「來日郎君不妨向那溫放之稍作透露我等想要假道過江的心意,也算是一種催促。若淮南真的沒有誠意詳談,我等便不妨直往江左,或許還能別有轉機。沈氏眼下名位尚是強鎮,還不敢真的強阻藩使朝見。」

慕容恪這會兒心意已經全不在此,聽到封弈的話後也只是隨口敷衍幾句,只在心里盤算借勢淮南的可能。若淮南真的肯大力扶植他,他倒是不敢與父親敵對,但他那些兄弟們才力也沒有過分過他,休想讓他完全服從!

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日後晉祚真有南人逆取之禍,必然會混亂不堪,這也是他擺脫淮南控制、自立遼地的一個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