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5 飲鴆止渴(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36 字 2021-06-16

當慕容恪行至廳堂中時,原本比較熱烈的討論氣氛頓時變得冷清下來,廳中封弈等與會者十幾人俱都望了過來,視線之中多有審視味道。

「沈大都督隨性和藹,留我再論些許遼地人物,臨行前又贈我輯錄雅說……」

不待眾人問,慕容恪便自己將獨留在都督府的經歷講述一遍,並將那幾部《世說新語》擺出來供人翻閱,以示坦然無隱。

廳中氣氛又沉默片刻,其中一個名為陽景的遼地屬官才微笑道:「郎君能得沈大都督雅重親昵,這也是一樁好事。郎君也可趁此向沈大都督多言遼地疾苦,於解決目下所困也是一大助力。」

其人話音剛落,封弈已經冷哼一聲,繼而便沉聲道:「遼地疾困,誠是事實。但若說無有生機,也實在言過其實。石虎誠是勢大,但若想徹底盪平遼邊,其力仍未稱足。我等今次前來淮南,雖然言是求援,但也絕對不是求乞!」

「方今大勢,羯大已是不復。淮南、遼邊,便是石逆南北所困。其若用力於北,南面自能得於從容。沈氏以王臣自居,以忠義聚眾,我等遼邊壯義以性命而力抗石逆凶焰,結果卻連些許名位都苦求不得,這讓天下人何以崇敬晉命!」

「沈維周其人,薄情厲行,所顧者唯其自身。遼邊幾十萬生民性命尚且不在其人目中,即便對郎君有所紆降善待,也必是以邪念而迷惑人情。郎君雖有才骨大器,但終究歷事日淺,一定要存念謹慎,才可避免受其蒙蔽蠱惑!」

講到這里,封弈神態已經變得頗為凝重:「其人能以南虜之身而得於世道嘉望,盜名暗世,險莫大焉。我並不是小覷郎君才器才此厭聲,而是沈維周其人胸藏荊棘,絕不止於表面雅度,以其欺世之能,專用於迷惑郎君心意,完全就是防不勝防,無從抵擋啊!」

慕容恪聽到這話,臉色便變得有些不自然,雖然暗里多存腹誹,但表面還是要擺出一副誠惶誠恐表情,低頭道:「沈氏待我厚重,我也是驚喜之余多有惶恐。即便不聞長史訓告,我也自知區區邊野傖胡,少有優異於眾,哪怕與家門之中都遠劣於兄弟,又有什么資格得此厚禮以待?」

「現在聽到長史良言相誡,我才知沈氏厚我又與我本身實在全無關系。我若真的只是傖微寒丁,又怎么會得於青眼?無非父子宗親於遼荒得於眾勢,能以性命為其分化河北石賊勢力罷了!」

講到這里,慕容恪臉上已經浮現起幾分自暴自棄的自嘲苦笑:「剛才沈氏又有良言告我,言是願意私助我甲兵五百具,現在想來,無非是以些許物貨驅我父子再為效命,強阻石賊惡勢使其更得從容,也絕不是真的善念顧我!」

「什么?五百具甲兵?」

「郎君所言屬實?」

「這五百甲兵是否淮南軍眾所配那種良械?」

眾人聽到這里,臉色俱都一變,爭先恐後開口問,可見對那五百份甲兵的重視。而封弈也是瞪大眼,有些難以置信的望住慕容恪。

他們反應如此激烈,倒也並不是因為眼界太淺,而是因為遼地種種本身就與中原多有不同。遼地多有崎嶇山嶺、茂密林海,言之蠻荒並不為過。

慕容氏雖然父子繼力劃土經營,但各個方面較之中原還是差了許多,尤其在最為重要的軍工冶鑄方面,無論規模和技術都很粗劣,甚至都比不上南面一些豪宗巨室。各種武裝獲取最大途徑就是搶奪和積攢,生產嚴重不足。

本身底子太薄,加上遼地那種地理環境並不適合大軍團武裝作戰。像是石虎之所以遲遲不能將慕容氏連根拔起,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一旦大軍進入太深,便要承擔極為沉重的後勤壓力,而且對地理環境多有陌生,就算作戰往往也只是小規模的精銳對抗廝殺,完全不能揮其軍人力優勢。這才給了慕容氏節節布防,據點死守的余地。

五百份的甲兵武裝,相對於淮南王師多至十數萬規模的大軍,的確算不上是什么。但對於苦苦掙扎於遼荒的慕容氏而言,他們已經可以憑此武裝起一個絕對精銳的作戰隊伍,依托遼地山嶺密林的地理環境游擊作戰,甚至能夠揮出數倍乃至十數倍的作用!

而且淮南王師在強盛軍力和累累戰功之外,還有一個非常出名的特點那就是械用精良,雖然械用並不意味著全部的戰斗力,但強械一方在戰場上毫無疑問會獲得極大優勢!士卒們得此精械,士氣自然也會變得高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