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5 交戟叉頸(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64 字 2021-06-16

既然想不明白,那么自然要往對自己最有利的方面選擇。而哪方面對沈哲子有利?這是亂禮!

第一,他不是三公,也不是領兵入見,而是奉詔入述。第二,他不是曹操,他不是奉天子以令不臣,而是受王命以伐胡逆!

所以在一眾宿衛們眾目睽睽之下,沈哲子親身上前,痛毆禮官。這是先在禮法上讓自己站在正確一方,然後再通過失儀這種小錯來分化稍後或要出現的抨擊攻訐。

此刻在場眾人,沈哲子屬下衛士們正是心有余悸,眼下唯以大都督安危為主。至於那兩方宿衛,這會兒也都是驚愕到了極點,根本不知該要怎么做。

類似趙胤這種在場地位最高的將領,因為對政治陰謀的險惡見識更多,這會兒恐懼也就更大,在不了解內情之前,根本不敢貿然出頭。

可是沈哲子武技再怎么不濟,那也是久從戎旅,這會兒更是挾忿出手,更不是區區一個台臣禮官能夠阻止的。

眼見梁公絲毫沒有要收手的意思,而那禮官處境更是堪憂,桓溫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剛前行幾步,便見梁公麾下班劍虎視過來,他將兩手一攤,站在數丈外大聲道:「梁、梁公請息怒,此處畢竟天子近苑……」

沈哲子也不是真要將那禮官毆打致死,這也是他表達自己憤怒態度的一部分,聽到桓溫的勸說,才算是收了手,而後環視在場宿衛怒喝道:「退開!」

宿衛們這會兒絕大多數都茫然無措,聽到呵斥聲,俱都避行到側方,但也仍是隱隱將沈哲子並其護衛包圍在當場。

待到近遭沒有別人,沈哲子才抖落衣袍上灰塵,正冠束帶,面對皇帝所在那殿堂方向大禮下拜,語調中隱含著悲愴:「臣受詔歸都,本欲君前陳奏功過。不意覲見之途竟遭奸邪橫阻,咫尺不能相見!君臣至此,人世大哀,幸在江北忠勇群立,只待一詔,則必歸都再敬拜闕下!」

說完之後,他又三拜而起,行回自己衛隊中,沉聲道:「我們走!」

這會兒也有其他各方駐處宿衛將士聞訊至此,不乏人聽清楚梁公言中竟有勤王之意,一時間俱都震驚得手足冰涼。

他們絕大多數都不知道事態究竟為何演變到這一步,而在場地位最高的趙胤這會兒已是抖若篩糠,身形都搖搖欲墜,要靠身邊人攙扶才能立穩,更不能給宿衛眾將一個明確指示。

但就算沒有指示,也不乏人意識到絕不能讓梁公就這么離開,否則下一刻極有可能江東便再次陷入戰火中!可就算意識到這一點,這會兒又有誰敢主動出頭?梁公雖然久不執掌宿衛,但在宿衛中那也是一個近年來無人能夠越的傳奇人物。

所以宿衛們是既不敢進,也不敢退,就這么擁堵在一片空間里,同時快命人將此間亂象通知台輔們,期盼能有人及時出面收拾這一混亂局面。

宿衛們倒是想稍作僵持,但沈哲子並其衛士們卻是去意已決。

他們雖然手無寸鐵,但卻臂肘環扣,將大都督團團包圍保護在當中,直接用自己的身軀迎上那些後來的宿衛們手中所持的刀槍利器,以身抵刃而開道,就這么一路行出了通苑,在宿衛們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將大都督推上車駕,快離開。

通苑中,第一個抵達的重要人物乃是國丈護軍衛崇,其人這會兒甲兵鮮明,形容舉止也無衛家素來為世道所稱頌的風雅氣度,整個人都被一股無形的焦躁所籠罩住。

衛崇到場之後,即刻將在場宿衛將領招至面前稍作詢問,但這會兒誰又能說清楚事情的始末,只能將自己所見稍作陳述。

「生此等惡事,北軍能辭其過?」

衛崇臉色鐵青,當場命人將趙胤拿下,剝去其人甲胄,然後又快吩咐宿衛將士各歸其位保衛住通苑,而後自己便匆匆行向皇帝所在殿堂。

「衛、衛公,是否還要再遣宿衛前往保護梁公?」

桓溫垂道左,眼見衛崇轉身離開,心內幾番掙扎,才突然開口說道。

衛崇聽到這話後,臉色又是一變,回過頭來怒視桓溫一眼,而後什么也不說,直往皇帝殿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