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6 山河表里(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71 字 2021-06-16

眼下的王師狀態,並不足以支撐大軍遠入關中長途作戰,尤其大都督已經明確指令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河洛之地獲得一個相對穩定的戰略環境,卻敵於外。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占據險關要塞以作據守,對河洛眾將而言是一個最為現實的選擇。

既然函谷關已經做不到這一點,那么大軍也只能繼續向前開拔,選擇新的合適地點。

若是一直到達關中都選不到合適的地點,那再說什么也都成了廢話,關中都已經在望,還有什么可說的,直接集中優勢兵力一鼓而入將關中徹底盪平啊!

「行行!日落之前若還不能抵達下一處關防,小心兵法不容!」

狹窄的函谷道中,煙塵遮蔽,車輪滾滾,充斥著牛馬嘶鳴,怨聲厲斥,環境嘈雜且沉悶。

沈勁兜鍪掛在頸後,衣袍上污跡斑斑,整個人都是灰頭土臉,軟塌塌的趴在牛背上。在其前後各有兵卒揮杖驅趕著那些同樣面色憂苦的力役,要爭搶著最後一點夕陽余光抵達下一個谷道中下一處落腳點。

「水來!」

沈勁咳嗽了兩聲,在牛背上探出手接過兵卒遞來的水囊,伸長脖子痛飲幾口,嘴角清水流淌下來到了脖頸間已經成了渾濁的泥湯。待到恢復些許氣力,他才從牛背上下來,扶著車轅向前而行。

這一支五百多人的運輸小隊,只是晝夜行進在這一條函谷古道的輜重軍里的一支。過去這幾個月來,這也是沈勁的主要任務,押送輜重從新安出,抵達函谷故關卸貨返回。周而復始,繁重且枯燥。

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想象中的軍旅生涯,那應該是充滿壯闊激昂,痛殺賊奴,怒斬胡逆,遠擊千里,封狼居胥!可是現在,他只能周而復始在這條狹窄的通道上疲於奔命,吃塵飲土,欲哭無淚。

事到如今,唯一尚可安慰的那就是今次一同投軍北上的同伴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如此。想要投身一線的作戰部隊?那也可以,且先弓刀競技勝過督將謝奕親衛再說。

沈勁上一次做出挑戰,後果是在床上躺了十多天,然後日夜兼程勤跑了將近兩個月,才將落下的份額補回來。

函谷古道這一段路程,沿途基本已經沒有了危險,只要不是遇上風雨等惡劣天氣,基本不存在逾期。兩天之後,沈勁所部運輸隊便如期抵達了函谷故關。

函谷故關乃是如今王師前線大營,駐扎了足足五千余名將士,乃是一座規模極大的營盤。而且除了正規的作戰部隊之外,還駐扎了過兩萬名役力壯丁並大量的物貨輜重。

運輸隊伍在到達這里後,通常有一到兩天的休整期,然後根據軍中開出的需求單據再返回新安繼續運輸。

待到交割完畢,時間也已經到了午後,沈勁便率領著兵卒、役力們有氣無力的往劃分給他們的營地而去。他們這些人在軍中只是邊緣人物,甚至都不能隨意出入中軍營壘。

將近營地時,沈勁便看到營門前正有一名高冠者迎風而立。他甚至不需要去看對方面容,也知那人是誰,那插著羽毛的簇新冠,整個前線獨此一份,除了謝萬沒有別人。

眼見沈勁率眾行來,謝萬也闊步迎上來,遠遠便招手道:「阿鶴,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沈勁看到謝萬頭頂上那羽毛隨著他步伐而顫抖起來,便有一種拔下來踩踏的沖動。其實謝萬狀態較之他也沒有好多少,整個人都是黑瘦,衣袍同樣臟污不堪,唯有那小心呵護的羽冠成了他最後的一點倔強。

想到這一點,沈勁便又有幾分同病相憐的不忍,但若不刺上幾句,那羽毛又晃得他難受,於是便冷笑道:「你又在軍中作此怪異裝扮,小心再被巡察執住痛鞭!」

「咱們這些散卒苦役,算是什么軍?只要不往中軍游盪,巡察也懶得來關顧咱們!」

謝萬聽到這話後便忍不住抱怨一聲,只是不旋踵便又笑逐顏開,一把握住沈勁的手腕,大笑道:「喜事,大喜事……咱們的苦日子,可能將要到頭了!」

「此話何意?」

沈勁聞言後便也頓時來了精神,擺手催促兵卒入營,而後才與謝萬來到偏僻處,接著便聽謝萬笑道:「中軍已經下令,各部整裝足食待命,就連咱們輜營也不例外!你快隨我去領取械用,煎熬數月,咱們兄弟終於等到機會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