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8 去留兩難(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990 字 2021-06-16

雖然此舉會將其人置於不義境地,但王氏不義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最重要的是所得收獲值不值得付出這種代價。

台中屆時無非兩個選擇,要么悍然出兵平亂,要么選擇與王氏談判。一旦都內宿衛調動過甚,這就給了庾翼以入都的機會,庾翼如果能夠率眾入都,中樞局面頃刻就會生動盪。

最起碼台輔之中,諸葛恢是絕對不會容許台內繼續用兵琅琊,否則下一個被踢出局內的必然是他。

所以王允之看似不理智的行為,其實是變相的將時局中的青徐僑門再次擰合起來,脅迫諸葛恢等人不得不對他施加包庇。

而王允之只要能夠得於喘息,就有機會將此前作亂所丟掉的聲望再贏取回來,比如動議挾君遷都,將皇帝把持遷移到京府。這會讓他一舉成為青徐僑門中的強勢代表,甚至有可能由此獲得過諸葛恢的人望。

當然,這也只能流於口號,因為豫州人是絕不可能答應的。甚至就連庾翼都有可能會懷有類似想法,他大可以將君王裹挾到豫章,屆時無論荊州的庾懌與他分歧再怎么大,荊州都不得不被動成為他的保護傘。

雙方各執一端,這就極有可能爆大火拼。但這種可能是微乎其微的,因為要知道在南在北,可是還有沈家這樣一個強勢的存在冷眼旁觀著。所以他們各方無論再怎么鬧,一定會在最短時間內達成一個妥協,承認目下現狀,然後共同威脅沈氏,逼迫沈家做出讓步。

這件事展到一定階段,皇帝會成為他們共同的籌碼,以此來達成一個限制沈家勢力的共識,從而瓜分沈氏讓渡出的利益。而除了苑內的皇帝之外,都南這些吳人群體並他們各自家業,甚至包括沈充在內,都有可能會成為他們計劃中的籌碼。

一人挾君為犯上,所有人一起做呢?那大概應該就是大勢所趨了吧?

王允之的險惡就險惡在,通過一個微小的起點,將時人一個個的勾引裹挾進來,構成一個所有人抱團挾君為惡的局面。通過事態的逐漸展,他此前的那一點惡跡又算得了什么。

一旦達成那種局面,沈氏就算是鄉資雄厚,強兵在握,那又如何?只要還沒有強大到罔顧君王的程度,以自身而取代晉祚大義,就不得不做出一定程度的妥協。

雖然沈充內心里對於皇統大義也是不甚在意,但也不得不承認,最起碼目下為止,尤其在要保全住江北局面的前提下,便不能完全罔顧大義於不顧。雖然沈氏本身也構架起一個相當完整的利益團體,但當中樞所有人媾合於內,眾口一辭的情況下,也的確是擁有了一種指鹿為馬的能量。

當然,這一系列的思路,僅僅只是沈充和錢鳳等人基於自身閱歷與謀略所做出的推演,認為這該是一個比較符合對方利益的路線。至於對方究竟是否所謀更深,又或者沒有想到這么長遠,沈充他們也是不能確定。

其實沈充心里又何嘗不知暫退於外是一個比較理智的選擇,眼下的他,人望不足定勢,氣力不足平亂,留在都南,能夠揮出的作用其實很小。

但是眼下的他又實在不能輕離,這倒與台中意願如何無甚關系,而是鄉情所望啊。雖然年前年後也有相當一部分吳人撤出建康,回歸鄉土。但吳人在都南經營七八年之久,大量物貨產業聚集於此,也不是倉促間能夠盡數撤離的。

此前王允之於畿外擄掠吳人鄉眾,看似打草驚蛇,實則是將沈充把定於此。沈氏乃是吳人鄉望領,大量吳人北上也是響應沈氏號召,結果見勢不妙沈充拍拍屁股走人了,無論未來局勢如何,沈氏在道義上必然大虧。

而且,沈充心里其實也有諸多不忿,此前因為情報失察吃了一個不小的虧,便一直存念要予以報復。

更何況按照他和錢鳳等人的商量,裹挾琅琊鄉眾為惡是王允之所有陰謀的一個起點,以此才能形成後續一系列勢能。

所以他是存念要直搗腹心,趁著王允之在琅琊郡中動之際,其人還沒有獲得新的勢能機會,一舉攻入琅琊郡中大殺一通,徹底將琅琊王氏整個家門釘死在恥辱柱上,順便也是為此前枉死的鄉眾報仇雪恨。

畢竟別人被欺負了都是回家找父親訴苦,沈充吃完一個啞巴虧,結果還要為了避禍自退於外,等著兒子抽出身來返回江東收拾這**徒。這種作法,他的自尊心實在是受不了。

所以,盡管理智上沈充也明白不必爭於一時長短,大勢在於他家,可無論在道義上還是私情上,他又接受不了自己臨陣脫逃的事實。

但是,沈充想要進攻琅琊僑郡,也的確是一個極為激進冒險的想法。最起碼眼下而言,他的部曲兵力被攤薄嚴重,而那些吳人鄉眾們又各顧自家,短時間內很難動員起來。

如果不能最快的攻下琅琊郡,沈充所面對的敵人將不只是王允之所率領的琅琊鄉眾,還有歷陽而來的庾翼,甚至包括隨時都有可能轉向的台城宿衛。

這種四面楚歌的局面,歸根到底還是沈氏太強了,強到時局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威脅。一旦達成某些條件,很容易就會落入被人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若僅僅只是稍作假退,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明公若是得以從容離都,非止無損於鄉聲道義,甚至還能化為入喉鯁刺,使其坐卧不安!」

沉吟良久之後,錢鳳才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