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0 鄉境動盪(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576 字 2021-06-16

琅琊郡治金城中,王允之滿眼血絲,神態疲憊到了極點,可一旦顯跡人前,便要努力強打起精神,擺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他剛剛從練湖的埋伏地點趕回,這幾天除了設伏之外,他也在大索琅琊周邊郊野,雖然沒有現有大規模兵眾集結跡象,但並不意味著琅琊周遭隱患已經解除。

沈充去向、生死如何仍然是謎,從青溪遇襲遁逃後,這個人便似乎徹底消失在京畿周邊這一片天地中。然而正因如此,王允之越篤定這一定是沈充早已經計劃好的,其人必定躲在近畿某一個角落中,以一種老獵手的強耐心等待時機,隨時准備起致命一擊!

而且沈充所選定的目標,選必然是琅琊。因為畿內眼下各股勢力交融錯雜,沈充既沒有必要、短期內也沒有力量再次返回這一團亂局中去冒險。

但就算明知如此,王允之眼下已被裹入大勢中,身不由己。都內再次傳信,他若再不引眾入都,那么就要做好困死鄉土的准備。

事已至此,台內決心如何無需懷疑,就連皇帝和皇太後這一不穩定因素都已經被台臣合力控制軟禁在了建平園,怎么還可能容忍琅琊這一股鄉眾力量游離於外。

這樣一個局面,本就是王允之費力營造、努力誘導的一個結果。就連庾家兄弟出面軟禁皇帝和皇太後,都是可以預期的一種可能。如果他們兄弟還想著只拿好處不作付出,那么且不說自身安危如何,分陝必為所奪!

一時的陰謀不算出奇,真正強的陰謀就在於一旦踏足落腳便不能抽身,勝負仍是難測,只能一次次落下更多籌碼。

而台輔們之所以不能從容,就在於他們有一個要限制江北勢力的執念,要化解原本沈氏一家獨大的局面。所以一旦當江東生動盪,他們先要警惕的不是那些作亂者們罪過如何,而是擔心江北會不會以此為借口南來問政,趨向於閉門解決,最大程度的保全實力。

王允之的計劃從動要推進,除了兩個意外之外,大體走勢可以說是都按照他的預判在走。

而這兩個意外,才是最要命的地方,第一個自然是沈充的逃竄出局。這給整體局面演進都帶來巨大的不確定性,誰也說不准沈充會在何時突然冒出來。而現在這個風險,將要由琅琊王氏並鄉眾承擔。

另一個意外便是郗鑒的死,郗鑒的死令得下一步局面提前出現,那就是群臣暗結,徹底把持住君王與皇太後。如果郗鑒不出意外,這一局面應該出現在江北真正有了明確軍動的情況下。而多出的這段時間,便是王允之鞏固退路的時間。

可是現在他這點時間也被抽掉了,局勢已經展到一個臨界點,作為始作俑者,他如果到了這一刻還要游離在外,那么等待他的結果就是必死無疑!

所以王允之不得不再返回金城交代一下後事,一方面吩咐家人子弟謹守門戶,一方面也與坐鎮金城的蔡謨稍作商議:「金城雖然分出三千部眾,但所存仍達四五千故舊部曲並鄉勇,若得善用,守鄉無憂。況且台內也不會坐視畿邊再生動盪,就算有亂眾沖擊,只要能稍抗一兩日,宿衛精銳頃刻即至。」

蔡謨認真傾聽王允之叮囑,其實以他的資歷也無需被這晚輩耳提面命,但眼下心境實在是不乏惶恐並糾結。被裹挾到琅琊來,於他而言實在意外之禍,但眼見那么多青兗徐人家都加入進來,自然也難免鄉情義氣半推半就。

但若講到對於前景,蔡謨卻是非常的不樂觀:「眼下都內即便得於協統,精勇人眾較之江北都有不及,想要隔江勾劃以談,無非訴求權制而已。但若貉子過能受於權謀所制,不至於進成如此獨大之態!今次乍起,前途如何,仍是堪憂……」

王允之離開後,鄉事便要完全仰仗蔡謨,此時聽到蔡謨這么沒有信心,略作思忖之後,便以手輕沾茗茶,在書案上勾劃兩字。

「……」

蔡謨垂一望,心內已是倒抽一口涼氣,他雖然極盡暢想王允之險惡,但沒想到這個後進較之他想象中還要更加險惡幾分。這種事情,在任何年代都是不可提及的禁忌話題,而且怎么看都是江北的貉子更加有資本而非弱勢的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