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8 尤甚虎毒(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38 字 2021-06-16

諸葛甝被囚禁之後,與外界聯系基本切斷,聽到這話後不免錯愕,片刻後臉上才擠出一絲僵硬笑容:「如此看來,畿內局勢算是漸定了。」

「是啊,板盪過甚,無益社稷,終究還要歸於安穩,士庶才能咸安。」

諸葛恢又嘆息一聲,抬手阻止諸葛甝繼續斟酒的動作,示意他回到自己席上,然後才又說道:「早前江北也有宣聲,言是唯奉以明堂正詔,才肯過江輔國。」

「貉子就是樂於常作偽善姿態,以此來求洽於群情……」

諸葛甝聽到這里,心內便是一突,偷偷瞥了父親一眼,而後才恨恨道:「我就不信若真無詔令宣召,他果真就不過江來。」

「這就是你與梁公的不同啊,你年紀雖然長於梁公,但若論及國是輕重,彼此實在相差懸殊。畿內動盪至今,重臣接連亡故,皇太後陛下都不能免,如是邊臣來問,豈能不具詔撫慰。」

諸葛恢聞言後便微笑著搖搖頭:「何以梁公明明南來心切,還是要緊扣無詔不行?日前畿內動盪頻生,凡台執、鄉情、親戚、宿值包括邊守等等諸多,俱是難逃罪責。梁公無論何種借口南來,俱都難免為人譏諷抨議,難守不偏不倚公證姿態,所以他才隱忍至今,諸法不取,唯守臣節禮義。」

講到這里,諸葛恢才又長嘆一聲:「由是才可見其人心願之大,一旦南來,絕不受於任何私情牽絆,恃其守禮而有道,要將都下諸多悖禮無道之眾痛作聲討。」

聽到父親這么一解讀,諸葛甝便忍不住瞪大眼,憑他才智實在沒有通過這樣一樁簡單的表態而深想到這一節。不過旋即他便又皺眉道:「其人以道義自標,這難道不是自絕於眾、與世為敵?難道江東時流諸多,就坐觀他如此橫行?」

「以前或是可以,現在實在不能。這才是你真正罪過所在啊,皇帝陛下與淮南王,俱為先帝嫡血,其實無論哪一個居尊,若能布設得宜,都不會過分攪動大勢……」

聽到父親又講回自己罪過,諸葛甝心內又是一慌,忙不迭丟下筷子避席跪拜下來。

「阿郎,你父也不能教你太久,今日所論,你記得住、記不住,我也都不再苛責勉強……」

諸葛恢講到這里,語調頓了一頓,而後苦笑一聲,擺手道:「罷了,進餐吧。」

正在這時候,門下匆匆行入進來,瞥了諸葛甝一眼,然後才附耳於諸葛恢低語幾句。諸葛甝偷眼望向父親,只見父親臉色陡然變得陰沉下來,眉頭也緊緊蹙起,心弦不免更加綳緊,那些遵從他口味而准備的餐食送入口中便也沒了滋味。

好不容易填飽了肚子,諸葛甝放下筷子後便忙不迭問道:「父親,可是都內又有新的變故?」

「小事罷了,方才庾家兄弟在建平園縱火自投而死。」

「死、死……」

諸葛甝聽到這話,已是目眥盡裂,並下意識將這件事與自身安危聯系起來,忙不迭跪在地上號泣道:「父親救我,父親救……」

諸葛恢抬抬手,讓家人直接將兒子按在了地上,繼而才又嘆息道:「還有一件事,我也沒來得及告訴你,那就是王深猷昨夜咬舌自吞,也已經死了。都下之禍,正是於這幾者之間,你可知為何眼下局面似是未至絕處,他們都要急於求死?」

諸葛甝聽到這話,額頭上冷汗更入泉涌,拼命想要掙脫家人的束縛,然而就連嘴巴都被緊緊的捂住。

「阿郎,勿怪為父心狠,我身在此位也有諸多無奈,不可只求周全庭門之內。你若還留存世上,待到沈氏歸來也必將被系有司深究嚴審,屆時不獨體面全無,江東諸多時流都將因你惜命苟全一念而不得安寧,那時屠刀高懸,人頭滾滾,你同樣也活不了。」

諸葛恢嘆息一聲,而後從席上站起,拂袖背過身去,口中澀聲道:「去罷,不必於此世再存掛念。」

諸葛甝聽到這里,身軀更是掙扎扭曲到了極點,然而終究還是徒勞。很快他整個人便被壯仆以錦被包裹嚴實,完全陷入到了黑暗中。

而後便被家人們匆匆抬出,此時外間早有兩名壯卒手持木錘等待良久。當被包裹起來的諸葛甝被擺放在石台上後,那兩人便掄起大木錘,直接砸在兀自扭動掙扎的諸葛甝身上。

幾次沉悶響聲之後,諸葛甝扭動掙扎漸弱,深紅的血水自衾被中沁出塗抹在了石台上,最終徹底沉寂下來。

與此同時,京府渡口處來自廣陵的一路使者也登上岸,而後便沿著道途一路向建康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