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3 獨夫九卿(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842 字 2021-06-16

台內當下凡有政令變動,俱都牽動人心,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詔令內容很長,但是拋開那些皇帝有感厚德及人的虛辭之外,核心內容只有兩條,第一條是為揚州刺史府下各級官署選募吏員,第二條就是凡畿內良家、只要不是刑家或籍外流人,俱都可以參選應征。

目下台內雖然不乏混亂姿態,但辦事效率卻是提升數倍有余,詔令出台之後即刻便下及台內各宮寺官署,甚至不出一個時辰的時間,告令便在全城都張貼開來。

果如沈哲子所料,這一條詔令在人心中所造成的震撼其實並不大,也並沒有多少時人能夠見微知著,認識到這是一條擁有怎樣跨時代意義的變革。

時人頂多好奇於僅僅只是一樁小事罷了,根本就上升不到需要動用詔令的層次,州府或郡府一道告令出台通告即可。

何以要以詔令頒行,在相當一部分時人看來,一則是世道給予梁公的反制的確不小,鄉眾洶涌入訟帶來的壓力實在太大,單憑沈氏自己的人力儲備都難以盡勞,需要向外界大量征募。

另一方面則就是大概此舉還存幾分示威之意,為的就是向時流宣告沈氏獨掌詔命這一事實,就連這樣一件小事都要如此高規格的去辦。

反對聲不是沒有,詔令出台不久,便不乏台臣直接沖入中書官署力勸何充收回詔命。

不過這些反對大多也不是針對詔令本身,而是反對沈氏專持王命、引為卑用的行為,有的或許只是單純出於維護禮法,有的或還存念想要借此稍作掣肘,讓這場轟轟烈烈的逆案調查因為吏用不足而流產。

刀筆司命,稗政始於此詔!

在那些反對聲中,類似這樣的話語被屢屢提及。可見時人就算心存警惕,反對的還是詔命下及官署吏員這樣的層次,這無異於是對皇權的一種加強,將原本屬於各級官員的一部分人事權收歸中樞所有。

何充原本對於這樣一條詔令還心存遲疑,可是在聽到這些反對聲後,反而更加強了他要將之推行的決心。

其他那些台臣們終究不在勢位,感受不到中樞權威喪失、完全不能插手地方的窘況。可是何充久為台輔,對此卻有極深感觸,哪怕未來他未必還能在位,但那種加強中樞權柄的沖動還沒有消除。

類似的政令,以往想要推行,阻力最大必然來自於以梁公沈維周為的畿外強藩。可是現在沈維周為了在內立威,主動提出這樣的方案,即便不以立場而論,這絕對是加強中樞的一項善法,怎么可能因為一些不明形勢的反對聲便叫停。

所以這一次何充是主動承擔一部分時流問責的壓力,只是要求沈維周盡快籌措做成此事。可是揚州刺史府吏員選募還沒有做成,廷尉那里便又要求效法,而且要求招募的規模較之揚州刺史府這一次還要大一些。

山遐擺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因為眼下廷尉根本就無人可用,甚至於就連一些整理圖籍、律令的瑣事都需要山遐親自去做。

之所以會如此,一者在於山遐這個人眼下的確是達到了神憎鬼厭的程度,連累整個廷尉體系都遭到整個台城的唾棄。

如山遐這樣內心強大的人實在太少,或者本身也是不認同山遐其人行事風格,所以在逆案立案以來,廷尉下屬官員便大批請辭或是干脆離職,甚至就連廷尉正、左右監這樣的重要屬官都沒留下來。

另一方面便是山遐這個人的確是性情乖張,難與共事,對外人狠,對自己人同樣狠。在追查外署台臣之前,已經先一步在廷尉內部下手,淮南那一套考勤制度基本上被他搬用到廷尉內部,先將自己人進行一番肅清。

如此內外折騰之下,山遐除了「山鷹」這個諢號之外,又得到一個獨夫九卿的雅號。整個廷尉體系之下除了山遐之外,只剩下小貓兩三只,其中一個還是其人遠房族子充數,事務的處理,幾乎已經陷入停滯。

何充本身對於山遐這樣的人同樣厭惡至極,他也樂得保持廷尉這種近乎罷廢的狀態。可是揚州刺史府請求一開,對於台城本身九卿官署的訴求也不好視而不見。可是在看到山遐呈送中書的奏書之後,何充又是忍不住的一陣頭大。

揚州刺史府那里招選吏員,只需要應征者識文斷字、明知條理即可,要求可謂簡單。可是山遐所提出的要求則要多得多,不只需要應征者通曉律令,還要求他們弓馬嫻熟,允文允武。

何充原本就擔心這種臨時性質的差遣招攬不到真正有才力的人選,對於山遐這種異想天開的要求簡直就是哭笑不得。如果按照這個要求,就連何充自己都不夠資格,他可是連馬都不太騎,更談不上弓馬嫻熟。

換言之,能夠達到山遐要求的時人,其本身素質已經可以追求公府正式征辟,又何需貪戀區區一個廷尉下屬臨時屬員的職事,這種要求簡直就是沒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