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2 相期大業(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13 字 2022-08-07

同時河北各郡縣境域也都是王師小規模練兵所在,而王師在這方面人、物所得要遠遠勝過羯國所得,民間南投之風也日漸洶涌。在這種對峙的消耗中,羯國遠遠落在了下風。

最起碼王師於河北已經有了枋頭、河內等穩定的據點,而羯國在中原大戰後始終無力在河南營建據點,甚至黎陽、鄴城等地接連殘破失守,這本身已經讓行台在南北的對峙中占據著絕對優勢的主動。

七月里,長安業已收復的消息傳入行台,這雖然乃是篤定之勝,但河洛之間民心也是大受振奮。

沈哲子於行台得知此事後,即刻便召集行台群臣議事,原本已經准備多時的鎮撫事務也都需要正式實施。

行台方面以江虨假節為使西進關中安撫群情,另以江夏李充為京兆尹、琅琊劉訥為馮翊太守一同前往長安,至於三輔另一首長扶風太守,則留給桓宣自度舉薦。同時以郭誦升任秦州刺史,主持於關中創制軍府事宜。

在這一路人員西進之前,沈哲子也特意與杜赫詳談一番,詢問其人關於稍後關中的經營整治有什么看法。

京兆杜氏同樣是關中名門,尤其杜赫如今又主持行台政務,就算其人避諱鄉籍、於此不多做干涉,但是於情於理也不宜將之完全隔絕事外。

「舊年鄉勢殘破,迫於胡威,不得不離鄉南投,幸得大將軍相助潦倒之際,才使此身不至於窮困枯槁,更有幸能為王事得盡一二才力之用。離鄉年久,鄉情早有不同,目下關中情勢如何,我所知者同樣不得深入,行台群智眾策,並施為用,我於此中敢放言建策者也實在不多。」

面對沈哲子的征詢,杜赫只是如此作答,也並不掩飾自己回避此事的想法。

他與大將軍共事經年,可謂相知深刻,就算沒有弘農楊氏前車之鑒,從淮南至於如今的天中,也能感受到大將軍對於地方鄉宗竊奪王命公器的提防與打壓。甚至往年許多於此相關的政令都是由他主持頒行,如今相同的境遇輪到自己,他自然也能端正態度,做出避嫌退讓。

杜赫能如此表態,沈哲子還是頗感欣慰的。老實說,關中豪強之害還要甚於中原,這也是由於關中常年動盪所致。雖然後續的戰事沈哲子並沒有身臨前線,但王師各路將帥也都有細報呈送,如果不將關中豪強打壓下去,關中是很難達於長治的。

京兆杜氏乃是首屈一指的關中世族,雖然目下鄉勢多有不足,可若能得趁大勢,依照其家於關中舊有的名望並號召力,死灰復燃、發展壯大是可以眼見的。

時人那種宗族、門第的情懷,並不是短期內能夠盪平的。尤其天下久亂,以宗族為單位謀存於亂世的作法更是充滿現實考量的選擇。

這一事實就連行台也不能罔顧,譬如江虨今次假節前往長安,就有一項任務是集結境域鄉賢,編寫《關隴門第考》,通過政治上的承認來安撫關中那些晉人豪強世族人心。

但從長久而言,打壓世族豪強也是行台必須要恪守不悖的政策,只有將那些世族豪強各自所掌握的鄉資、人心扣取出來,才是能夠集權長治的盛世基業。

杜赫是沈哲子長久信賴、倚重的臂膀,過往這些年如果沒有杜赫一直幫忙主持操勞政務,沈哲子也難得於如此從容。尤其目下大業未竟,他更需要這些重要的助手與他保持同一步調,不讓所謂的家、國概念混淆行台即定的策略。

尤其此前潁川庾氏在江東政變中的表現,更讓沈哲子對這種豪族抱團合作的統治模式不報信任。今次關中事務,他特意征求杜赫的意見,其實也是在暗存警示。

他並不介意時人借由與他共事而作為重整家業的途徑選擇,這是人之常情,無可避免。但最起碼眼下這個階段還遠遠達不到公心輕慢、私欲暗逞的時候,他也願意與這些功勛門戶共享盛世榮光,但那必須是在北伐功成、邊患悉定之後。

而在此之前,無論何人如果過分看重門戶得失而罔顧大勢的經營,他都必然要將之剔出隊伍,甚至包括他們沈家自己的族人在內。

「諸胡尚未掃平,大勢遠未稱定。我與道暉,相約來年大業共誇,彼此心智磨礪,不為道中雜塵相擾。」

沈哲子笑笑拍拍杜赫手背,又起身親自將杜赫送出自己的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