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8 天中啟智(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584 字 2022-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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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軌聽到這話,更加的不以為然,正色道:「行台治下,法度嚴明,我自謹慎嚴守,絕不悖法逾規,言何禍福難測?」

「天真!你所言進學,若學的只是這些偽善虛無的假說,不學也罷!」

韋諶聞言後,神態更加的不悅,拍案冷哼,直接背過身去,甚至懶於再看這個不知世事艱深的兄弟。

旁側眾人聽到韋軌這種不諳世事的憨厚之言,也是一臉不認同的嘆息:「七郎你這么想,那就實在大錯。世道久來至理,便是恃強凌弱,所謂法度如何,不過是施暴於人的掩飾罷了。世道何者當勢,俱都不能免俗,行台……嘿,沈大將軍其人確是豐采絕倫,但若講到要將手中權柄與人共享,也實在不可過高寄望。」

聽到親長一副洞悉世事的語氣,韋軌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開口道:「此論我卻不能認同,生人所以異於禽獸,在於明倫知禮,正統所以別於逆統,在於章法嚴明。行台所用,便在於興復王治,強而不暴,刑而不虐,公器所以授人,在於量才為用。胡虜所以享國難久,就在於強暴逆取,章制無存。以禽獸強弱殘食之道,妄笑人倫典章是非,這實在難稱德音,自誤及人!」

「與這個固執偏信的小子,又有什么可說的!他寧可信服那恃強偽善面目,都不信骨血親人深及肺腑的說教,已經是愚蠢到了極點!」

韋諶聞言後更是怒不可遏,直接拍案而起,戟指著韋軌怒聲道:「我若知你行入天中,只學到這些痴愚異說,學到如何忤逆親長,就不該放你外出浪盪,引人恥笑!」

眼見阿兄如此憤怒,韋軌也不敢再坐席中,避席而出,面北而跪,垂首道:「我實在不敢違逆親長,但既然僥幸成人,也實在不甘只做仰於庭門籬下的豚犬,希望能以薄力邀得美譽,益我家聲。親長教我,誠是寄意殷厚,但世道波瀾壯闊,又遠非故念舊識能及,如何穩立安身,仍須方寸自度。」

「關中所稱天府,所擁四方險關。但永嘉以來,社稷板盪舊年鄉危種種,並不遜於世道其余境地,可知山川之險,實在不能庇護人遠於禍患,關中鄉情如何,仍與大勢息息相關。鄉人所以保全,自閉固守之外,也多仰於僥幸。」

韋軌本身便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人,並不會盲從於旁人所謂的教誨,所以早前私自組織率領鄉徒出迎王師,又在同行者俱都歸鄉後,獨身留在天中求學。

所以這會兒他也是一臉端正嚴肅的陳述自己對於時勢的看法:「王師西征收復關中以來,諸位鄉親俱都親眼有見,我鄉土是如何日新月異,殘破舊態盪然無存。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時流轉,豈循私情?大勢翻轉,又怎能無顧啊!凜冬偎火,自可免於酷寒,但今時不同,難道還要負薪艱行於盛夏?阿兄,這樣一個粗淺的道理,難道你不明白?」

因見這兄弟爭執,閣堂內其他人等俱都不便再留下來,各自悄聲退去,目下留在這里的,不過是韋諶兄弟在內的寥寥幾個韋氏族親。

聽到韋軌不乏苦口婆心的勸言,韋諶一時間也是愕然,臉上怒色漸漸收斂,但也還談不上徹底恢復平靜,他負手良久才喟然一嘆:「你才長成幾許才力,識見又能有多深遠?這粗淺道理,言則如此,可內中困頓幾多你又能了解多少?」

「七郎,行台勢重,我們又怎么會不知,過往這些時日,也都想要極力靠攏。可是天中薄我鄉士又是一個不爭事實,我家苦立京兆,縱受胡虜窮迫,也只作隱忍,不敢失節。但關中復治以來,我家卻反因鄉勢當選而屢受打壓。京兆李弘執法酷烈,頻頻制裁我家以彰顯其人刑威,當中辛苦多少,你又怎么能夠盡知?」

「是啊,負薪入夏誠是愚蠢,但咱們家眾都是酷寒之中忍熬出來。行台或能得於一時政通人和之美,但誰又能篤定天時不再流傳?因此一時之燥熱,毀我御寒之棉麻,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短視?」

韋軌聽到這里,便也忍不住嘆息一聲,明白家人們所以抵觸行台政令,主要矛盾還是在於不願意放棄過往多年負艱歷險所經營起來的家業。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一旦被打壓剝奪殆盡,則不啻於袒露郊野,一旦再有寒潮涌來,則未必還有幸熬過去。

想了想之後,韋軌才又說道:「我舊友馮三,其家托庇行台治下……」

「馮氏微戶,詐幸鵲起之流,不可並論我家。」

韋氏近來雖然鄉勢屢遭打壓,但仍根深蒂固,對於馮家那種完全托庇行台羽翼之下的驟興門戶還是有些瞧不上眼。

「咱們杜陵鄉宗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