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9 豎子狂悖(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93 字 2022-08-07

趙生滿臉的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舊年我家殿下因軍資困乏,觸犯大王,心中也常報遺憾。而如今太子更視殿下為仇敵,彼此更難共存。殿下與大王骨血親厚,遠勝其余,如今得執河南門戶在手,便也想將大功與大王共享,並呈主上,俱得歡欣……」

「他倒是打得好算計,既然打算與我修好,為何不自己取來南人資貨呈送於我?說得再好聽,不還是要招引我南去做他強援?我即便是向南,收取南人資貨,那是我自家奪來,與他又有什么關系?他想用旁人家財致賄於我,請我助他奪取儲位,這誠意也實在可笑了一些!」

石韜聞言後便大笑起來,一副早已料定且不為所動的模樣,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已經是大為意動了。畢竟南人殷實遠勝河北,就連石虎都要錙銖必較,哪怕是他們這些藩子,手中可以揮霍的錢糧也實在有限得很。

石韜直接道破石宣想要恃於功事而謀求太子之位,但帳內眾人卻並不感到意外,仿佛石韜所言不過只是尋常小事罷了,而非一國儲繼國本的大事,羯國內部風氣如何,可見一斑。而石邃的儲位搖搖欲墜,也成了一種共識。

石韜講起這個問題的時候,臉上並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雖然他也是石虎的兒子且頗受親愛重用,未必沒有機會爭取此位。但相對而言,他對此並不怎么感到急迫,最起碼不像石宣那樣箭在弦上、迫在眉睫,如果不掙扎求進,便要被太子石邃除殺。

所以對此,石韜倒是不乏豁達,指著趙生笑罵道:「我那兄長,才智本就有限,他所以矢志奪位,少不了你們這些閹奴賤種的攛掇,妄想恃主驕貴。且不說目下主上盛年雄志,遠還未到老邁昏聵之境,就算放眼於外,尚有南國大敵,就連主上對此都憂慮為難,這些家門蠢材即便得位,又有幾人是南秀的對手?屆時不還是要依仗強藩重輔……」

講到這里,石韜便陡然一頓,而後指著趙生說道:「我既然率軍南來,就不是做觀望之想,必要南下與賊軍一戰。但我也絕不是你主能夠隨意驅使,他與太子誰勝誰負、誰生誰死,我不在意,也太遠了。但他若想讓我南下奔援,只將門戶借我,這誠意太小了。你這閹奴也不能替他決斷大事,這沒關系,記住了我的條件,轉回去仔細稟告你主,差了一條,休想迎我片甲過河!」

趙生也知石氏諸子性格乖張怪異,不能常情度之,早知今次不會太順利,聞言後只能連連叩首應是。

待到記住了石韜開出的條件,他才終於得以膝行退出,離開大帳一段距離之後,才剝下隨員的衣衫披在身上,之後便懷著滿心的恨意,沿著新開鑿而出的興國渠順流而下,返回碻磝。

回到碻磝之後,趙生便將石韜所開出的種種條件一一回報。

這些條件,在外人看來也都不乏可笑,比如某年某月、石宣搶了石韜多少錢糧、役戶,此刻便要成倍補償回去,並要袒臂出迎、以示告罪之類,還有搶來的資貨彼此之間該要如何分配。其中比較重要的,便是要提供多少戰船給他用於運載資貨,並將碻磝津讓給石韜一半等等。

「豎子貪鄙,實在可恨!我難道是為自己富貴前程打拼?如此關乎國運大戰,他竟還要與我做庭門私爭!」

聽到趙生轉述石韜的條件,石宣便忍不住破口大罵。但他眼下處境實在算不上好,除了上游滑台的晉軍水師越來越放肆侵近碻磝之外,南面的晉軍也已經漸漸沿濟水而上逼近此處。

而他向河北請援,除了石韜這里之外,之後又向平原聚集的各路軍隊也有求告。但那各路將主只言不敢違背主上告令而拒絕出兵,私下里卻都各自開出價碼,他們都以為石宣奪下碻磝津後,肯定是大收利是,趕在這個時候敲詐分潤。

為了盡快免除孤立無援的狀態,加上石韜所部龍驤軍也的確是雄軍可恃,令石宣兼並之心甚濃,沉吟少許之後,還是決定有限的答應石韜的要求,先將其人引過河之後再論細則。

趙生在旁邊不乏羞惱道:「渤海公實在太驕橫,久必為患!奴下今次北行,本受殿下所命,卻遭如此橫辱,賤奴榮辱,雖不足論,但他敢如此羞辱使節,可知如何薄視殿下……」

「刁奴住口!」

石宣雖然也不乏羞惱,但總還有幾分家丑不作外揚的羞恥心,尤其是被自己的嫡親兄弟看不起更加不願多說,聞言後便皺眉怒斥道:「憑你這閹奴體格,也配代表我的臉面?豎子狂悖,本非一時,你奉命入使,卻還厭聲觸怒,遭此屈辱,復怨何人?賤奴榮辱確不足論,但若因此誤了我的大事,我還要剝了你的狗皮!」

趙生聞言後已是大驚,不敢再作挑撥,忙不迭匍匐在地叩首乞饒,只是心中對石氏兄弟的性情涼薄涌生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