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0 陣前投晉(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93 字 2022-08-07

雖然河面上已經可以看到晉軍舟船身影,但距離此處還有一段距離,觀其船速最起碼還要小半個時辰才能抵臨。可是眼下此處晉軍已經被攻殺大半,僅僅只有那區區幾百殘卒可稱障礙,羯軍在此自有數倍軍勢,完全可以搶在河面上的晉軍到來之前結束戰斗。

只要能夠入駐那座探入河道的戍堡,晉軍舟船便不敢駛近這一段本就收緊的河道!

峰頂那羯將如是作想,事實上他眼下也沒有了退路,他們羯軍在碻磝統共兩萬出頭的兵力,投入巨樓嶺戰事、加上那些阻截敵軍奔援的側路部隊,足足投入了萬數以上的軍隊,更花費了重要的兩天時間。

身處敵境,晉軍各路正在圍堵而來,此刻羯軍投用,無論時機還是戰力本就珍貴無比,比性命還要重上幾分。若在最後這一刻功虧一簣,那將領甚至不敢想象平原公石宣將會怎樣的暴跳如雷,又會用怎樣殘忍的手段來懲罰他!

所以這會兒將領也來不及再作思量權衡,即刻召集戍堡中已經激戰一番、得有先登之功而正在休整的兩千卒眾,直接越堡而出,向下撲殺而去!

早前哪怕心知後路無援,晉軍尚能悍不畏死的阻殺敵眾於半途,此刻援兵已經在望,須臾而至,更是成倍爆發潛能,殺得性起,一個個狀若瘋魔,對於敵軍劈砍挑刺及身的兵刃俱都視而不見,更將臂盾都拋砸出去,兩手持握戰刀,揮舞如同風輪!

所謂你死我活,一個照面之下,你不能即刻殺死我,我就要劈死你!我的生死如何,早已置之度外,那你呢?

羯兵們不是沒有經歷過慘烈廝殺,他們大抵也曾有過如此爭功忘命的時刻,可是很明顯,眼下的晉軍軍膽已經遠壯於他們,以至於明明自己才是人多勢眾、占盡優勢的一方,但竟生出一種孤弱無依的惶恐。

特別是那些身在第一線與晉軍廝殺的羯卒,盡管身邊也有袍澤配合為戰,可是當那些布滿血絲的晉軍凶惡眼神望向他們時,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勇者得生,怯者橫死!

於此同時,還遠在河道上的晉軍援軍們在看到坡嶺上的殺戮明顯更激烈幾分之後,便也很快猜到了羯軍的意圖。

主將曹納指甲猛地一掐頜下胡須,將周遭地勢小作端詳,當機立斷道:「甲字營卸甲、泅渡!」

船上兵眾們早已經引吭渴戰,聽到將主下令,那最精銳的甲字營將士忙不迭剝除甲袍,並將弓刀一並打包拋扔在斗艦周圍的小船上,之後他們單衣下水,而後便直接向岸邊游去,那些裝載著他們甲械的小船也在後一路隨行。

減速之後,斗艦船速更快,那些船夫更是猛力搖槳,以至於船首都微微翹起,在水面上劃出一道筆直的白練,直向巨樓嶺所在之處飛馳而去!

「南人瘋了、瘋啦……」

坡地上的廝殺陣線中,突然一名羯卒口中爆發怪叫,手中長槍順勢拋出,之後便轉身拔足向後跑去。雖然這個人剛剛轉身,便被欺近上前的晉軍士卒一刀斬破後心而死,但這種恐懼氣氛卻陡然擴散開來,於是坡地上那些順勢俯沖撲殺的羯軍們竟然軍陣崩散,各自返身向後方奔逃起來!

至於那個胡將,此刻剛剛抵臨前線,正准備持刀親自上前去撲殺那個最凶猛的晉軍兵長,驟然被己方陣線上的戰卒們的潰逃所沖擊,雖然身邊親兵拱衛,那些逃卒們難以直接沖到他的近前來,但所立足處已經不知不覺被推高後退數丈有余。

「不准逃,再有逃者,殺無赦……」

將領憤怒的咆哮著,同時揮舞著手中遠比尋常寬大厚重的戰刀,可是周邊到處充斥著「南人瘋了」「我不想死」之類令人喪氣的話語,將他的咆哮聲完全淹沒。

那將領此刻更覺欲哭無淚,尤其看到河面上晉人援軍速度飆升的沖向此處,心里萬念俱灰,他督戰於此,即便時間、人力的損耗都不提,單單在此送掉將近三千條的人命,雖然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周遭抓捕的晉人苦役充作炮灰,但平原公自然不會跟他講這種道理。

可以說花費這么大的代價,就算是他成功奪下巨樓嶺上下戍堡,也不過堪堪功過相抵,這還需要之後戰事進展順利,平原公心情暢快的情況下,才有可能不追究他昏庸累師的罪過。

可是現在,營士陣前嘩變潰逃,軍心大喪,他即便再引眾退回峰頂戍堡未必堅守得住,況且巨樓嶺此處最重要就是遏阻晉軍沿濟水北進參戰,奪不下沿河戍堡,他蹲在峰頂只為跟人聊天啊?

腦海中諸多念頭閃過,那將領看看左右同樣惶恐不已的自家部曲親兵,驀地長嘆一聲,丟下手中戰刀吩咐道:「縛起我來,咱們投晉。即便歸營,也是以命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