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6 鬩牆在即(1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642 字 2022-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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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石宣,真有一種上天入地、無所遁形的痛苦之感,自從在廣宗城被晉軍追上、惡戰一場之後,這一路晉軍游騎便始終出沒在他的隊伍左近,如影隨形,附骨之疽一般,無論他怎樣手段頻出,更改行軍路線,都完全甩脫不了。

雖然在之後的過程中,晉軍只是緊緊綴在他的部隊之後,並沒有再繼續發起正面的沖殺,但是給石宣心中所造成的屈辱感,甚至還要超過了此前碻磝被逆風翻盤的那場大敗。

要知道如今已經是在羯國境內,而且是絕對的核心區域,石宣身為羯國的皇子統帥,不只不能甩脫追兵,而且還被追趕的如喪家之犬般一路逃竄。

這一幕自然會落在河北之地諸多士民眼中,而石宣舊年所塑造起來的那種獨當重任、威懾敵國的形象,自然也就在這一路的逃竄中被踐踏粉碎!

自此之後,他再也不是那個統率大軍、力抗南人強敵的國之柱石,只是一個不堪大用、忘命流竄的小丑!

石宣不是沒有想過干脆立穩陣腳,與後路追兵決一死戰,無論結果如何,最差總還能得一壯烈。而且敵軍如此深入羯國腹心之境,可知數量絕對不會太多,真要以命相搏,他未必沒有勝算。

但這想法卻很難實現,一則是如今他麾下僅剩的這幾千潰逃卒眾,早已經進行了幾番大換血,主體不再是他由冀南戰場撤離時所率領的那些部眾,反而以之後各地征用的卒力為主。

而這些郡縣卒眾,本身便不是石宣的直屬部隊,遭遇之後所見便是石宣被敵軍一路追殺的狼狽形象,對這位平原公殊少敬意,對他的軍令更加不會恭順奉行。

他們之所以還追隨在石宣身後,主要是追兵咬得太緊,一旦分散反有覆滅的危險,還有就算是分兵逃散,他們也根本沒有合適的地方可去。因此除了一些恰好途經鄉土、可以快速歸鄉藏匿的之外,其他人還是不得不追從在石宣身後逃命。

還有一點則就是晉軍並沒有發動決戰、從速消滅這一路羯軍的意思,他們像是戲耍獵物的老獵手,只是驅趕著這一路羯軍,讓他們只能一路飛逃,沒有時間駐足休整。石宣就算想要拼命,也根本就攔阻不住機動力極強的晉人奮武軍。

面對這樣的情況,石宣也只有繼續奔逃一途,而且就連逃亡的路線,也根本由不得他自己選擇。離開廣宗之後,他能夠選擇的地點更加不多,目下的軍心士氣已經完全不能維持他逃往信都,而國都襄國,便成了他僅有的選擇。

石宣心中也明白,太子石邃對他恨極,他如今途窮歸國,身後更有敵軍窮追不舍,已是命懸一線,想要指望太子施手搭救根本就是做夢,對方恨不得自己身死於外!所以,就算逃往襄國,石宣也很難轉危為安,反而需要提防襄國的石邃針對他落井下石。

但他之所以還要逃往襄國,也並非慌不擇路,自有其原因所在。

「主上厭惡太子並非一時,只因襄國乏人看顧才不得不做忍耐,狗賊恃此才能得全儲位。如今我家那豎子厭物陷於河南,而我又遭敗軍之辱,狗賊必然歡喜只道儲位再無人能夠撼動。但我雖然前命未定,又怎么能容忍狗賊安樂事外!」

石邃深恨石宣,石宣又何嘗不是恨不能將之除殺而後快,哪怕如今已經命懸一線,也不妨礙他陰上對方一把:「襄國防務空洞,我又提眾深入,那庸才必定驚疑,待我如敵。晉軍輕入縱深,庸才未必會信,他以監國留守,卻放縱敵軍馬踏近畿,同樣辱國至甚!」

面對自己的心腹時,石宣毫不掩飾他禍水東引的想法。雖然晉軍那些輕騎未必能夠撼動襄國大城,但太子石邃重任監國,卻被敵軍直接沖到襄國城外,罪責無論如何洗刷不掉。

而且還有一點,那就是晉軍未必清楚襄國目下虛實,作為羯國國都所在,石宣一路向此而逃,晉軍難免要投鼠忌器,不敢太過接近。之後石宣甚至無需親入襄國,繞城而過借此甩脫晉軍的追擊,之後繼續向北前往信都,待到抵達主上面前,也有了更多推諉說辭。

如此一來,無論是留守襄國的太子石邃,還是統兵南面的他和石韜,都有著輕重不一的過失。主上哪怕再怎么震怒,應該也會顧念幾分骨肉之情,即便不會輕易饒過他,但也有極大可能會留他一命,允他戴罪立功。

之後事態發展,果如石宣所料,隨著他越發靠近襄國,晉軍在他部隊周遭出沒也不再如此前那樣頻繁,特別是眼下,更是足足有兩天時間沒有再於周圍發現晉軍的斥候,而石宣也總算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