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7 佛蹤杳然(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755 字 2022-08-07

若是此刻大和尚佛圖澄能夠露面定撫人心,乃至於辟謠言是晉軍並未攻入城內,城南這些惶恐驚悸之眾肯定也會惶恐大釋。

「應該早早想到此節……」

王朗心中暗嘆,城南這場動亂,雖然爆發的原因多種,且背後肯定少不了晉軍的推波助瀾,但若追溯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太子石邃謀亂於宮闈。

但說到底,無論石邃兄弟鬩牆還是血染宮闈,其實都與城南這些平民寒庶沒有什么直接關系,各種造勢鼓動遂成此局。

不過現在明白也不算太晚,王朗一邊焦慮的等待著去邀請佛圖澄的部眾返回,一邊眼望著襄水南北兩岸陸續有人加入到這條防線中進行增補,心情便也漸漸恢復了安定。

有了定亂的希望後,喪子之痛復又涌上心頭。王朗是石虎的心腹不加,但他對於太子石邃卻談不上什么敬服順從,彼此俱都留鎮國中,碰撞難免,可謂相看兩厭。如今再添這一樁喪子之恨,新仇舊恨齊齊涌上心頭,王朗以微不可查語調恨恨道:「今日必殺此孽子!」

他這里尚在思計抽調出力量之後,該要如何整治亂國助敵的太子石邃,卻發現城南亂民沖擊河岸防線的程度又加強幾分,且諸如「晉軍殺到」之類的喊叫聲也越來越響亮起來。

「守住河線,且不可讓亂眾過河!」

王朗低吼一聲,繼而便快步登上浮橋附近一座高高的望台。這望台本就是襄國當權者用以監望震懾城南民眾的設施,高達數丈有余,一旦登上最高的頂點,便可俯瞰城南全境,諸多耳目交匯監視,一旦哪一處發生規模比較大的怪異跡象,俱都無所遁形。

王朗此時登上望台,所見便是城南滿地狼藉,諸多屋舍倒塌,大量街巷擁堵,到處都涌動著流竄的民眾,而這些民眾奔逃的大概方向便是眼下他所防守的襄水防線!

仔細定睛觀望好一會兒,王朗才搜索到人潮涌動的一個源頭,那一處人眾同樣極多,但卻不像旁處那樣混亂,反而有隱成行列的趨勢,凝聚而不散。而且在那隊伍之中,竟然還有一些旗令隨風舞盪!

眼見到這一幕,王朗臉色陡然變得凝重起來。流竄之徒並不可怕,哪怕再多也只是乍起的烏合之眾,只需旗鼓鎮殺驅逐。

此前禁衛之所以被卷入城南不能抽身,一則是建德宮變太猝然,禁衛撤退太忙亂,再加上在那關鍵的時節,王朗這個主將又要忙於去尋找政治盟友而不在部伍中,這才會發生部伍被沖散的情況。

可是隨著沿河防線的設立且穩固,這種趨勢在逐漸好轉,那些離散於城內的禁衛將士們也在逐漸回歸。

然而當烏合之眾有了組織,這些人熱情飽滿、躁動難安,無處發泄的暴力有了旗號的約束和指引,能夠爆發出來的破壞力甚至還要超過訓練有素的軍隊!

事實也確如王朗所料,那些集結起來的民眾追隨著旗幟向前,一路勢不可擋,如一柄鋼刀般就這么直直撕開城南諸多障礙,直向襄水而來!

這一路集結起來的人眾,自然是興起於劉氏家宅的那一小隊奮武將士並城南各家晉民部曲。

他們從昨夜一直隱忍到了白天的午後時分,此刻哪怕是最凶悍的匪徒,在經過這么長時間的嘩噪之後,也漸漸沒有了精力鬧騰,如果再沒有別的因素刺激,哪怕無需羯國再主動鎮壓,只怕城南這場騷亂也要漸漸歸於平靜,民眾們在精力發泄完畢之後,再回復此前那種麻木的狀態,拖著疲憊的身軀,各自藏匿於城南的廢墟中。

可是,現在這一路人眾堂而皇之打起了晉軍王師的旗號,那些旗令都是在劉氏家宅中趕制出來,自然不是晉軍王師正規的編伍旗幟,但就是一個言簡意賅、猩紅大字的「晉」,被高高挑起、隨風舞盪於這一片天空中,便如一道甘泉注入龜裂的河谷中,城南那些已經疲態漸露的民眾們便再次鼓噪活躍起來。

這一路人眾以那幾十名奮武將士為先鋒,一路前行,凡有阻攔之眾,俱都砍殺一通,無能當者。而此刻城南也根本就不具有組織、成規模的亂眾,敢於舍命攔阻這群王師之眾。

追從在後方的那些各家部曲們,在眼見到王師將士如此英武悍勇姿態之後,各自也都深受激勵,俱都爭先恐後的景從其後。甚至就連那些被沖散的流竄之眾,之後便也從側方繞至隊伍身後,主動加入其中,使得隊伍規模更顯壯大。

「死守河線,決不可讓亂眾過河!」

王朗躍下望台大聲喝令,他此刻還要窮守於此,卻並非發揮什么舍己為人的高尚情操,一旦後撤,他這些兵眾必然再受沖擊、為亂眾所裹挾,好不容易積攢下的一點力量將再次盪然無存!

然而正在這時候,此前派往迎接大和尚佛圖澄的羯軍兵卒們匆匆返回,又給王朗帶來一個噩耗:佛圖澄早已經離開了寺廟,不知被哪一路人眾迎入建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