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9 少子多謀(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584 字 2022-08-07

但石遵眼下也來不及多說什么,他親自執筆開始書寫詔文。身為石虎諸子之中,難得能夠精擅經義典故之人,但是家國氛圍俱以凶悍為尚,石遵的這一點才能也並沒能夠讓他在一眾兄弟中脫穎而出、更得青睞,但眼下卻成了他們母子活命的指望所在。

石遵胸中早有定稿,此刻執筆書寫倒也迅速,很快便擬定一份苑詔,內容倒也並不出奇,用詞簡練直白,只陳述當下襄國憂困,需要召集在都一眾貴胄王臣群起定亂。

這一份官面的詔書,本身並沒有什么好說的,而那些外臣們所以一直驅令皇後出見,所為正是在此。只要能夠得到皇後號召他們起兵定亂的苑詔,之後他們所有行為只要不太過出格,都在禮法之中。

但這顯然不是石遵所言深意所在,除了這一份需要公之於眾的苑詔之外,他又開始擬寫幾份私詔,所言便更具體一些。

這些私詔的內容,便開始涉及襄國今次動亂的緣由。其中有關南人敵軍犯境所述不多,主要只是寫了建德宮動亂緣由,純屬領軍將軍王朗擅離職守,一意孤行將原本負責宮禁防務的禁衛抽調離宮,使得宮禁防務空虛,才釀成之後一系列的禍患。

事關自己性命前途,石邃此刻也不敢怠慢,此刻他親自為石遵研磨,頗有幾分兄友弟恭的和諧。

每當石遵落筆成文,他便急不可耐湊近閱讀,看完之後,就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拍案怒喝道:「阿奴所書確是根本,若非王朗此奸賊無顧宮苑安危擅自離任,晉軍豈能輕易攻入此中!」

石遵聽到這話,已是忍不住大翻白眼,凡是稍知襄國今次動亂內情者,這話誰又會信?動亂發生時,王朗的確不在宮內,但若不是你石邃強逼,王朗又怎么敢無顧宮禁安危?或者說當時王朗若能強硬一些,石邃也根本沒有機會直沖宮禁,致使局面敗壞至斯!

眼下為了逃脫責任,需要歸咎於王朗這個最直接的負責人,但如石邃這般理所當然的語氣,就連石遵都隱隱覺得實在太無恥!

當然,除了這些輕描淡寫以忽略太子過錯、同時大錯歸咎王朗的說辭之外,石遵在末尾還加了一句:目下苑中強敵盤踞,須臾便有喪命之憂,若各家救援不及,那么他們兄弟也只能擁從著皇後外逃,往信都去投奔主上以求活命了。

這便是語言中所蘊含的技巧了,雖然此刻確鑿可知,皇後一旦離宮,所將要遭遇的危險,一定會比留在宮中待援危險更大,甚至幾乎不可能成功抵臨羯主所在的信都。

但石遵這么一說,則就意味著皇後奔逃於外、乃至於最終死於非命,主要原因並非晉軍強敵破城,而在於襄國城內這些貴胄人家的援救不及時。他們這些人,本就是羯國權斗的失意者,若再背負如此罪名,之後主上石虎更加不會容忍他們的過失!

「言及最後,不還是要母子外逃?」

石邃看到這里,已是滿臉不以為然,對石遵也漸有失望,只覺得這不過是多此一舉。

幾封私詔寫完,石遵心神也損耗不少,再聽到石邃這么說,只是嘴角一咧,甚至都懶得解釋這當中的差別。他只是自傷於自己怎么攤上這樣一個既愚蠢而又不自知、不知收斂的兄長。

蠢人不可怕,凶人不可怕,但若又蠢又凶,這樣的人若還不早死,注定會有更多人要受其連累而遭殃!

「請母後用璽罷。」

待到墨跡晾干,石遵才將之送至母後鄭氏案前,之後便又說道:「也請母後敬訪大和尚,若能求來片言只字,則事情將更加篤定。若能將襄城公等招引近畔,先可拒敵於外,使母後無憂無擾,之後若再收捕王領軍,兼收禁衛為用,則今次襄國危禍便可平涉過半。若信都援眾能夠早達,反殺犯境之晉軍也大有可能!」

對於少子眼下所表現出來的練達從容,鄭氏也是信之無疑,一邊用璽一邊感慨道:「若我所出俱能如此英斷,老婦年高至此,又哪會遭逢如此災厄!」

石邃聽到這話,已是頓足冷笑起來:「眼下如何尚在未測,之後如何更不敢望。但若果真事有不濟,我保證不會讓我母子死於人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