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7 心境曠達(2 / 2)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1823 字 2022-08-07

其實在制定這一套戰術步驟的時候,沈大將軍自己心情也是騷動難耐,想要親自率領勝武軍北上信都。雖然言中笑談石虎已經是垂死病獸,但心中仍然難免熱切,想要北上親自送這羯國暴君最後一程。

但他這苗頭剛剛流露出來,便遭到廣宗城內一眾文武眾口一詞的反對,言辭激烈的勸諫大將軍打消這個親身犯險的危險念頭。除了目下戰況已經完全無需大將軍親臨前線去督戰之外,也實在是大將軍本身的弓馬技藝實在讓人不那么放心。

雖然說目下敵我勢力對比已經非常的清晰懸殊,可是由於需要分力賑濟河北難民,因此信都這場戰事所投入兵力便略有悖於此前所設想的那種各路大軍爭進合圍。

而且戰場上局勢瞬間萬變,誰也不能預估會有什么變數發生,勝武軍雖然是行台第一**銳,但也不能確保能夠保證大將軍完全不受矢鋒侵擾。一旦真遇到需要行伍轉移、暫避鋒芒的時刻,大將軍行止都將不由自主,屆時勝武軍反要失於待敵於從容。

雖然胡潤等人言辭懇切,只說信都畢集羯胡腥膻衰亡之氣,胡虜蒙昧,難識重威,大將軍實在不宜親臨近中。但大將軍能夠聽得出他們言外之意,老老實實在廣宗待著吧,不要親上前線給人添亂。

沈大將軍對此自然難免憤懣,甚至搬出謝艾來做借口。他雖然自己也知自己多少斤兩,親自上陣殺敵那純熟想多了,但若講到體魄強壯、年富力強,自信就謝艾那種貨色,他能打上兩三個。謝艾這種水平都能做前鋒大都督,沈大將軍怎么就不能戰場一游?當然他也不是非要率軍出征,但聽出那些言外之意後,難免有些吃味。

「艾若有失,則王師上下銜恨負恥,更作戮力殺敵!大將軍千金尊貴,若折寸羽,則六夷俱亡、伏屍百萬,不能雪我社稷折羽之恨!」

反正無論怎么說,胡潤等人是不能領會大將軍那種菜雞攀比的惡趣味,絕對不願大將軍離開廣宗城。

對此,沈大將軍也只能抱憾放棄,沒辦法,羯主石虎落架鳳凰不如雞,其人生死如何都比不上大將軍一根毫毛完好與否。

於是,在各方軍令議定下達之後,沈大將軍也只能安分的於廣宗城外誓師,然後便送田景所率勝武軍踏上征程。一直等到勝武軍行遠,大將軍返城之際,仍是面無表情。

胡潤作為反對大將軍出征最為激烈者,自然也知大將軍滿腹邪火,在送走出征的勝武軍之後,便聰明的沒有返回廣宗城,干脆請命前往廣宗城北面的經城,幫助范汪設立賑濟地點,同時采風緝盜,沒有個十天半月的,是不會返回廣宗城的。

作為大將軍親近門生,胡潤可是很清楚江思玄何以被遣用河西,至今都還困在隴右沒能回來。他眼下暫任河北討剿大使,雖然不算是正式的軍職略有不美,但也不想轉眼被派往遼東給溫放之打下手。他們胡家仍是人丁單薄,他還想等到河北戰事悉定之後返回洛陽多作努力呢,四邊新功且留少進摘取。

軍政事宜都有委任,在信都戰事結果傳回之前,大將軍反倒清閑下來。他也心知過於頻繁的垂問事務,反會給任事者增添許多不必要的負擔,索性自得其樂於廣宗城附近練起了騎射。

廣宗城外騎射場上,仍是春寒料峭,陳逵身裹皮氅,姿態僵硬、有些困難的控御著戰馬沖到射線附近,挽弓射向五丈外一處游靶,可是箭矢離弦之後便斜斜飛出,最終落在距離游靶數丈外的地面上。

另一側沈大將軍勒馬穩立,見狀後嘴角便是冷笑,繼而策馬上前,引弓便射,箭矢飛出,插在了游靶邊緣,一股寒風拂過,箭矢便又掉落在地,但最起碼是命中了目標,較之陳逵不知強了多少。

陳逵見狀,很沒有節操的擊掌叫好,只是鼻音濃厚。沒辦法,他本就不是行伍勇士,平日多做案牘事務,但卻一連幾天被大將軍拉到射場上來陪射,特別前兩天還遇上一場返寒小雪,就此受涼。

聽到陳逵的喝彩,大將軍矜持的點點頭,微笑道:「古來善射者,養叔之流,概得天授其力,至於我等中人,所得者唯事技以勤罷了。林道無需憂悵,假以磨練,也能技藝純熟。」

陳逵聞言後嘴角便顫了顫,回想大將軍一壺箭二十枝,中標者尚不過半,且其中還有幾箭都是勉強擦過箭靶邊緣,怎么說都難跟養由基扯上什么關系吧?不過這一點疑惑,他是聰明的沒有講出口,抹了一把鼻涕後一臉受教狀:「技不如人,難免懷悵。大將軍心境曠達,若非內外諸事勞擾,技豈只此!如胡將軍之流,也是幸甚,幸遇良御,方得馳騁其能。」

大將軍聽到這話,笑臉黑了一黑,繼而便說道:「胡厚澤此人,才器是有的,待河北事了,還要大用他。」

陳逵聞言後眸子一亮,暗想稍後歸城後一定要拿筆記下來,若非胡潤不肯正經勸諫,偏要拿人短處說事,事後又溜之大吉,他又何必遭此無妄之災。

明明廣宗軍中善射者諸多,大將軍偏偏讓他天天陪射,無非急需重新樹立信心。等到那獨眼龍返回廣宗,便以此來嚇一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