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亡計劃(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3320 字 2021-06-17

「咬緊這片柴,你會好受一點,對不起,我——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

泰爾斯皺著眉頭,跪在萊恩身前。

這個跛子乞兒,靠牆半躺在地上,舉著「藕斷絲連」,血液緩緩流出的右手,木然地看著正在一塊鈍石上打磨匕的泰爾斯,任他把一片木柴塞進自己的嘴里。

泰爾斯的身後,女孩科莉亞神情呆滯地坐在院子和屋內的台階上,左臉上那個被銀幣燒傷的地方,已經處理過,上了葯,此刻正覆蓋著一塊布。

而那枚焦黑的銀幣,此刻正緊緊抓在她的手里。

女孩瞪大眼睛,看看這里,看看那里,一會還抬頭看看月亮,神經質般地笑了一聲。

在她身後,奎德死不瞑目的屍體斜倚在破牆上。

一陣惡心向著泰爾斯襲來。

那種觸感,那種把金屬扎進血肉的觸感,時不時地在泰爾斯執刀的手上,隱約出現。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強忍著第一次殺人的詭異不適感,胸前的燒傷依舊在疼痛,為他分擔走不少的注意力。

他必須殺死奎德,這點泰爾斯毫不後悔。

甚至在自己把匕扎進他的脖子,看著奎德不甘倒下的時候,泰爾斯還覺得一陣快意涌上心頭。

那是復仇的快感。

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的委屈和仇恨,都得到了舒緩和泄。

簡單粗暴,有效直接。

但是——泰爾斯閉上眼,一遍遍向自己重復:不能喜歡上這種感覺。

畢竟,他奪走的是一個生命。無論奎德做過什么,是否該死,在某種意義上,他是跟自己同類平等,雙足行走的生命。

殺人也許迫不得已,但無論出於任何理由,都不值得以之為榮。

殺死奎德,絕不是為了變成像他那樣的人渣。

更重要的是——泰爾斯轉過頭,望向科莉亞,手上的匕卻越磨越快。

這些孩子,大概經歷了他們人生里,最關鍵的一幕吧。

他的眼前又出現了一幕虛幻的場景,投影儀的光線和幻燈片的文字像破浪一樣浮現。

「...我今天這堂課所報告的論文,其文獻回顧主要集中在心理學領域。從展心理學的角度而言,兒童和青少年時期,是一個人心智和性格形成最關鍵的時期。b1oom的跟蹤研究現,這個階段所經歷的環境、互動、行為,都與將來的人格和心理展有強相關關系。許多理論研究也認為,這種影響甚至可能伴隨終身...」

泰爾斯擺擺腦袋,把又一片被找回的記憶深藏在心底。

乞兒們的心理健康是其次,但眼前要解決的,是如何存活下來的問題。

泰爾斯按下心底的惡心,把注意力轉移到手上的匕。

這柄匕還沒有成年人的小臂長,單面開刃,刀尖有偏向刃側的微小弧度,木質的刀柄上纏著防止滑手的黑色皮麻帶,刀鋒的兩側則光滑——嗯?

泰爾斯突然現,在鮮血的洗刷下,刀鋒一側上,出現了鐫刻著的「jnetbsp;jnetbsp;泰爾斯眼神微變,心下一動。

呵呵,再多的伎倆,再多的策劃,再多的聰明,泰爾斯心想,也不如這柄「jnetbsp;然後,泰爾斯的眼神化為寒冰,上一刻還在打磨的刀鋒,下一刻就出現在萊恩的斷手邊上!

「嗤!」

泰爾斯毫不猶豫的一刀切下!

刀刃切斷了萊恩手掌和手腕間,僅剩的一點皮肉。

「嗯!嗯!——哼哼!」

萊恩的渾身,像落入開水瞬間的亞希爾河蝦一樣猛烈痙攣起來。

他緊緊咬著木柴,從喉嚨里悶出嚇人的聲音,雙眼痛苦地緊閉著,臉部扭曲成誇張的形狀,眼淚和鼻涕不住地流下。

泰爾斯趕緊拉過上好葯(其實僅僅只是一些烏爾德龍草)的布條,纏上萊恩的斷手,來回狠狠地打了個節。

希望這樣能管用,能止住血,不要感染,否則——泰爾斯看向火堆,搖了搖頭。

萊恩還在痛苦地抽搐,泰爾斯一手緊緊按住他的斷手,一手把他攬進自己的懷里。

「堅持住,萊恩,很快就過去了,堅持住!」泰爾斯閉著眼睛輕聲安慰著他,自己胸前燒傷被萊恩的頭擦過,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泰爾斯看向另一邊,凱利特、尼德和恩索拉,正靜靜地躺在月光下。

像是睡著了一樣。

萊恩的呼吸漸漸規律下來,但科莉亞又開始輕聲地啜泣。

「泰爾斯,嗚嗚,我好怕,科莉亞明明沒有得傷寒,科莉亞已經好了——」

泰爾斯放下萊恩,轉過身,把科莉亞抱在懷里,小心避開她臉上的燒傷,輕輕拍打著她。

「沒事了,科莉亞,已經沒事了。」

對不起。

是我沒能保護好大家。

「泰爾斯!」

泰爾斯睜開眼睛,看著氣喘吁吁跑回來的辛提,冷靜地問:「外面怎么樣?」

辛提是第六屋的孩子里受創最小的,在泰爾斯幫他接續完脫臼的腿後(乞兒們的生涯,讓他們掌握了很多自救的知識,例如接骨——或者拆骨),便被泰爾斯派去外面打探消息並放風,對可能到來的兄弟會成員做出預警。

「上面沒有人來,沒有里克,沒有打手,沒有任何兄弟會的人,好像廢屋以外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辛提年紀最大,跟泰爾斯也默契已久,直接說了泰爾斯最關心的部分。

「奎德好像去過了不少人的屋子,有些人成功逃出來了,但是,不算上我們和第十七屋的話,至少六七個屋子里,什么動靜也沒有。」

泰爾斯的眼神一黯,第六屋並不是最靠近大門的廢屋,而他大概能猜到那些屋子里乞兒們的命運了。

「現在乞兒們都知道生什么事了,大家都在傳,說兄弟會要把我們全部干掉。有些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來,但更多人都跑到街道上去了,還有人想要逃走。」

泰爾斯眼前一亮:「等等,你說打手們都不在了?」

辛提知道泰爾斯在想什么,他搖搖頭,苦澀地道:「沒用,大門從外面被反鎖了,卡拉克帶著他們屋子的人在門口大叫,但是一個人也沒叫來。除非能跨越壕溝和里面的尖刺,否則我們逃不出去的。」

「我們,」萊恩掙扎著,抱著右手從地上坐起來,臉色蒼白地道:「我們一定要逃嗎?我們可以在這里等到早上,等到里克和其他的人來了,告訴他們是奎德自己瘋——」

「不行!」泰爾斯斬釘截鐵地打斷了萊恩,「奎德死在廢屋,他們找到凶手的話,我們必死無疑,就算找不到凶手,他們也會拿乞兒們出來交代的。更何況,奎德的父親是兄弟會里的一個老大,他們不會就這么算了。」

「而且,」泰爾斯冷冷地看著萊恩,道:「你還想等他們派來下一個奎德嗎?就算下一個頭目不是奎德那樣的人,等他知道自己的前任是死在乞兒手里的,你還指望他好吃好喝供著你,然後跪下來,求你不要殺他嗎?」

這一串話說出來,萊恩、科莉亞包括辛提都聽不太懂,三個人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不明覺厲的樣子。

泰爾斯看著三人的眼神,無奈地低下頭,嘆了一口氣,道:「唉——簡單來說,我們必須要逃走就對了。」

「哦。」

三個孩子這才「恍然大悟」般地齊齊點頭。

泰爾斯無奈地搖搖頭。

他的眼前突然又出現了一道場景。

零散的街道上大雪紛飛,一個窈窕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而他則在喃喃不休。

「——所以,韋伯用他的觀察和史料總結,就資本主義在歐洲的源一事,在書里對老馬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一說,冷嘲熱諷——」

「雖然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但是感覺好厲害的樣子呢。」

「唉——簡單來說,就是韋伯在用智商碾壓老馬。」

「噢,是這樣啊,那我們去吃小火鍋吧!」

「明明是你在問我今天上了什么課,話題可以不要跳得這么快嗎?而且為什么轉得這么自然啊喂!」

「那就決定了,韓式烤肉!強襲自由,出擊!」

「剛剛不是還小火鍋——哎你別推我——還有什么是強襲自由啊——都說了不要推我——」

泰爾斯緊緊閉上眼,把這段從虛空里回涌而來的記憶幻覺驅散。

最近的記憶回涌越來越頻繁了,「往事」一件件地浮現。

但別是現在。

不能是現在。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泰爾斯睜開眼,現三個孩子都在等自己的決斷。

他輕輕站起,把萊恩也拉起來,深吸一口氣。

「先,在外面沒人的時候,把奎德搬出第六屋——雖然很重,但短期內,不能讓人知道他的死跟我們有關。」

「然後,辛提,你去大家中間偷偷地傳話——一定要偷偷的,別讓人知道是你故意傳的。告訴他們,第四屋左邊的壕溝底下,有五根尖刺是松動的,拆掉它們,用石板或者什么東西蓋住剩下的兩根尖刺,就可以逃出廢屋。」

辛提一驚:「你,你找到了那條深溝里的密道?」

「密道?」萊恩和科莉亞也像是被嚇了一跳。

泰爾斯什么也沒說,只是拍拍辛提的肩膀,「去吧。」

那不是某位神通廣大的乞兒前輩挖的密道。

所謂的密道,是自己利用每周兩次去西城門乞討,所以可以夜歸的理由,拿著匕、樹藤、亞麻布,和葯劑店順來的腐蝕劑,在四年里,偷偷挖出來的。

簡直就像是埃羅爾世界的「肖申克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