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際遇無常(2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4006 字 2021-06-17

「所以你要怎么辦,我的王子?不如,把絞繩縮短一半怎樣?」

泰爾斯面無表情。

他輕輕舉起手,握住拳頭。

讓全場安靜下來。

「但是你說了,威羅,」泰爾斯輕聲道:「你是為了拯救同伴而後退。」

威羅抬起目光,顫抖著看向第二王子。

「無論你是不是真的如此做了——這種精神都很高貴。」

泰爾斯的聲音回盪在狹窄的人群中:

「所以,我不能絞死你。」

威羅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王子。

只聽泰爾斯繼續道:

「並非因為你的行為是否無罪。」

「而是我不能讓其他人因為怯於你的下場,就猶豫著是否拯救同袍——這不是該猶豫的事情。」

泰爾斯淡淡地道。

全場看著泰爾斯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索尼婭的臉上露出喜色,阿拉卡則深深皺眉。

唯有普提萊,目光里復雜而深邃。

「但是!」

泰爾斯面色一肅,厲聲道:

「這不代表你無罪,也不用付出違令的代價。」

「威羅·肯!」

威羅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在以後的戰斗里,你必須拯救過十位同袍的性命,」泰爾斯正色道:

「作為你今天不被絞死的代價,僅有這樣,才能抵免你違令的罪過,洗刷你的逃兵嫌疑。」

「十位!」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泰爾斯抽出jc匕,面無表情地走到威羅的身後,把鋒刃對准綁住他雙手的繩子。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手上用力切割。

一下……

兩下……

三……

誒?

泰爾斯尷尬地現:自己的手勁有點小。

照這個率,恐怕要十幾秒以上才能割開繩子。

他感受著周圍人的目光。

這這這……

很破壞氣氛啊喂!

就在此時,那股熟悉的波動涌上泰爾斯的雙手。

像是血液瞬間加快了一樣,他的右手肌肉一顫,一股比平時大得多的力量爆出來!

「嗤!」

威羅手上的繩子被瞬間割開。

泰爾斯收回匕,強迫自己不去看威羅手背上被自己無意劃出的、血淋淋的傷口——咳咳。

「所以,我用你未來的行為,換取了你此刻的生命和自由。」

「你明白了嗎?威羅·肯?」

他肅穆地看著恢復了自由的威羅。

威羅喘息著,跪坐在地上看著泰爾斯。

他張開顫抖的雙唇。

「是……」

「是的……泰爾斯殿下!」他激動得大聲道:

「拯救十個人!我記住了!」

「還有個要求。」泰爾斯淡然道。

威羅一愣。

泰爾斯突然露出久違的笑容,道:「去換換你的雙槍——磨損成這樣,它們連河里的魚都戳不死。」

威羅·肯呼吸了三口。

然後,他露出逃過一劫的笑容,拼命地點頭:「謹,謹遵您的命令!」

泰爾斯轉過頭,看向周圍。

索尼婭笑了出來,欣慰地看著他。

「很得體,殿下。」

要塞之花毫不客氣地走過來,在泰爾斯難看的臉色下,把他抱了起來!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始,周圍的士兵們紛紛鼓起掌來!

「啪啪啪……」

甚至有人開始歡呼。

還有人在叫喊著:「我們的王子!」

索尼婭大笑著,把面如土色的泰爾斯架在肩上,使勁揉著他的頭:「一個合格的璨星!」

「狡猾的小鬼。」阿拉卡冷眼看著泰爾斯,嘟囔著一揮手,在全場的掌聲中,跟自己的部屬們離開。

只有埃達,一臉疑惑地問著一邊深思著的普提萊:「他剛剛做什么了?」

——————

等到本來就虛弱,在被索尼婭晃了兩圈之後,更加頭暈目眩的泰爾斯被放下來時,他只能無力地拉著普提萊的衣袍干嘔著。

在幾位士兵的帶領下,普提萊跟他一起走向為王子預備好的營房,身後跟著再次被天氣凍得一臉懨色的埃達。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麻煩事會在我們到埃克斯特之後才來呢。」

但普提萊沒有接他的話。

「殿下,」普提萊默默地道,沒注意到自己用上了敬稱:

「您是怎么想到那個方法的?」

泰爾斯一愣:嗯?

「暫時不殺那個士兵,而是讓他在未來貢獻自己?」普提萊邊走邊道。

「額,這個主意啊,」泰爾斯搓著凍紅的雙手,哈出一口熱氣:「事實上是基爾伯特告訴我的,跟我的大伯,米迪爾·璨星有關。」

普提萊神色一動,眉頭皺起。

「基爾伯特說自己曾經因為跟同僚們合作不利,搞砸了一次外交任務,」泰爾斯回憶著,沒有注意普提萊的臉色:「但米迪爾殿下沒有懲罰他,而是讓他欠下對星辰的『債務』,在日後用數倍的功績來彌補。」

普提萊緊緊蹙眉,而泰爾斯則挑了挑眉毛:

「遠東也有『用功勞來彌補罪過』的說法——但那僅限於重要人物,像是威羅這樣的底層士兵,沒法直接這么說,所以要用拯救同袍的理由來說服其他人。」

「但這終究不是好辦法,」泰爾斯攤了攤手:「想想看,如果所有逃兵回來都說:我是為了拯救同伴……」

「所以,您是在效仿米迪爾殿下?」普提萊沒有聽他講話,而是緩緩道:「基爾伯特大概很希望您成為下一個米迪爾。」

泰爾斯一怔。

「呃,」他撓著頭:「這件事大概影響基爾伯特很深。」

「啊,是啊,」普提萊心有所思地長嘆道:「基爾伯特,後來確實在《要塞和約》的談判中拯救了整個星辰,彌補他交惡鋼之城的罪過——否則,按照當時的律法,這件事足以讓他下獄了。」

泰爾斯好奇地轉頭:「噢,普提萊……你也知道這件事?」

「當然,殿下,」普提萊似乎已經習慣了稱呼殿下,只見他淡淡地道:「當年那件事,基爾伯特並不是因為跟同僚合作不利而搞砸的。」

泰爾斯睜大眼睛。

「基爾伯特當時只是一個沒落貴族的後裔,他作為王子的侍從官初來乍到外交司,被同僚們排擠甚至故意陷害,才落得那樣的田地。」普提萊嘆了一口氣。

「啊?」泰爾斯驚疑道:「是么。」

普提萊緩緩點頭:「所以,他才在後來嘔心瀝血地為星辰付出……他認為這是自己欠米迪爾,欠星辰的債務。」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歷程,際遇無常。」泰爾斯嘆息道,隨意聳了聳肩:「他把這件事告訴你了?」

「不,他沒有,」普提萊眼神深邃,話語里帶著淡淡的哀傷和悔恨:

「但我比他知道得更多。」

泰爾斯抬起頭。

只見普提萊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字:

「因為……」

「我就是當年外交司里,那個排擠和陷害他的人。」

泰爾斯愣住了。

好尷尬。

「額,這個,」他尷尬地道:「也許,你當年不那么做的話,基爾伯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出色的外交和政務官。」

「是啊,也許吧,」普提萊苦澀地道:「星辰很幸運,能擁有他那樣出色而無私的……」

「不!」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似乎在強忍著憤怒。

泰爾斯和普提萊詫異地轉過頭。

只見第二王子的侍從官,懷亞·卡索正臉色不渝地看著他們。

「懷亞……」泰爾斯奇怪地開口。

他這是在……生氣?

「殿下!」懷亞似乎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深呼吸兩口,才回復正常的表情,緩緩道:「喬拉……喬拉他快不行了。」

泰爾斯勃然色變。

——————

喬拉,這位璨星家族私兵的領,此刻正臉色白地躺在營房的床上。

「我……我有個妹妹,」喬拉雙目失焦,神志不清地道:「在王都,在王都……」

「殿下,」纏著綳帶的懷亞·卡索一臉遺憾地道:「吸血鬼們把他傷得太重……」

泰爾斯長長嘆出一口氣:「沒有辦法了嗎?」

「我們找遍了要塞里的軍醫。」懷亞搖搖頭,臉色悲哀:「但他們只是軍醫,恐怕沒有那么好的醫術……」

泰爾斯皺眉:「有其他醫生嗎?」

普提萊皺著眉:「寒堡離得最近,倒是有醫生。但是……恐怕來不及了。」

「而且,埃克斯特人清空了……總之,道路很不安全。」

「接受現實吧,」埃達在斗篷下嘆息:「至少讓他安心點離開,在去獄河的路上不留遺憾。」

泰爾斯看著床上的喬拉,想起他在閔迪思廳,第一次被自己戳笑的情形。

還有他帶著劍士們與佣兵們戰斗。

和同僚一起,擋在自己跟瑟琳娜之間。

還有……樺樹林里抵擋血族的戰斗……

他難過地閉上眼睛。

可惡。

「泰爾斯殿下!」

眾人回過頭去。

只見營房門口,站著一個黑褐眼的年輕人。

是威羅·肯。

那個差點被絞死的「逃兵。」

威羅恭恭敬敬向著泰爾斯鞠了個躬,露出感激的笑容:「見到您,我真是太高興了!我被派來通知您……」

他向著營房里看了一眼,掃到奄奄一息的喬拉。

威羅隨即馬上收斂了笑容,戰戰兢兢地道:「額……那個……兩位指揮官請您,還有副使先生過去……」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不忍地看著床上的喬拉。

他點點頭,跟普提萊、埃達一起走出房間。

「那是……」威羅小心翼翼地問:「殿下您的部屬?」

「對,但我們救不了他。」

「希望他安心離去。」泰爾斯心不在焉地道:「威羅,你怎么成雜務兵了?」

「嘿,」威羅聳聳肩,無奈地道:「畢竟……很多人還認為我是逃兵……」

泰爾斯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腳下卻是一停。

不。

「讓指揮官們等一等,我送他最後一程吧。」

「他是為了我而死的……」

泰爾斯哀戚地回過身,看著彌留之際的喬拉。

普提萊搖搖頭,向著威羅揮揮手。

泰爾斯走回床邊,看著莫名嘟囔著的喬拉,捏緊拳頭。

如果,喬拉他,還有其他犧牲在樺樹林里的璨星私兵們,沒有跟著我……

唉。

就在此時。

「殿下……那個……」

威羅忍不住開口道。

普提萊和其他人都不滿地看向他。

「請不必催促,」懷亞不快地道:「請給死亡一些尊嚴——哪怕你是獄河的擺渡人。」

「不是,」威羅擺著手,著急地道:

「我昨天被當做逃兵,直接關進了地牢……那個地牢……」

「現在不是道謝的好時候吧。」普提萊皺著眉道。

「哎呀,不對,」威羅搖搖頭,喘著氣道:

「我在地牢里面認識了一個,一個被當作可疑人員而關進去的人……」

年輕的士兵大聲道:

「那個人說……」

「他是個醫生!」

泰爾斯和其他人猛地一驚,看向威羅。

「對,他還說他叫……拉蒙!」

威羅終於說出了要說的話,他抓了抓腦袋,露出爽朗的笑容:

「還是來自王都的醫生。」

「據他自己說的……醫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