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你終將失敗(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5054 字 2021-06-17

漆黑昏暗的洞窟迎來了罕見的一刻銀影人身上的光芒,把這里照得無比亮堂,

「喚醒……它們?」

泰爾斯靠著岩壁喘氣,警惕之下思量再三,還是放棄了大部分對抗性的舉動這個銀影人顯然不是他能對付得了的存在。

少年疑惑地問:「什么『它們』?」

銀影人用光芒間那雙漆黑如無物的眸子注視著他。

「它們。」

依然是那口帶著北地腔調的,半新不舊的西6通用語。

銀影人的面部輪廓在光芒閃爍下微妙地動彈著,幾乎像一個真正的人在說話一樣,頗有些奇異:

「你看見了。」

「那些無家可歸的亡魂。」

「徘徊在生與死之間的異類。」

泰爾斯心里一顫。

什么?

「徘徊在生死之間……」

他喃喃地重復著,惴惴地抬起頭,看向四周黑漆漆的洞窟岩壁,想象著之前密密麻麻的鬼影從上面顯現的景象。

那些干瘦腐爛的面容。

泰爾斯不禁覺得背後有些涼。

他把臉埋進雙手,痛苦而艱難地嘆出一口氣。

「原來這個世界,還真的有這種東西啊……」

唉。

連這點都為我考慮好了……

全息、四維、動感的恐怖片這個世界,真是太美好了呢!

垂頭喪氣的泰爾斯用了整整五秒鍾,才從記憶碎片里那些不甚愉快的過往中掙脫,無精打采地抬起臉來。

「但怎么會……」

他靠在岩壁上,輕按著身上的擦碰傷,有氣無力地問銀影人:「龍霄城底下哪來這么多亡魂,閑得無聊專門在這里嚇人?」

銀影的男人身上光芒微爍。

似乎在猶豫。

「我們的頭頂,位於地上的亞倫德堡,」但他終究還是開口回答了,銀芒中傳來的話仿佛夢中的囈語,盪起似有若無的回聲:

「矗立於此足足數千年。」

「巨龍的烈焰,精靈的足跡,北地的戰士,帝國的鐵蹄,乃至獸人的重錘都曾犁過此處。」

聽見陌生的地名,泰爾斯頓時一怔。

「亞,倫,德,堡……」

王子疑惑地重復著,但旋即眼神一亮:「等等,你說的是龍霄城?亞倫德堡是它的舊稱……」

泰爾斯隨即明白了什么,恍然之下,他開始用奇異的目光打量著銀影人。

「用這個稱呼……所以你是古時候,額,你是帝國時代的人?」

可銀影人只是默默注視著他,並不答話。

「好吧,」泰爾斯自討沒趣地攤攤手,在心里把「沒話找話套問情報」的這個選項,從眼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對象頭頂劃去:

「那,亡魂?」

銀影人聞言緩緩地抬起頭,似有感慨地看著這個洞窟。

他轉過身,離開泰爾斯的身前。

銀芒組成的腳步,在踏過的岩石上留下流光溢彩般的奇妙印跡。

「這片土地經歷無數的戰火和酷寒,災難與死亡……頭顱落下,鮮血遍灑,死屍盈野,哀嚎縈繞。」

銀影人緩步向前,那帶著虛幻回聲的話語重新傳來,蘊藏著某些化不開的惆悵:

「數千年來,無算的生靈埋骨此處,過往的亡靈聚集難消。」

「聚集難消……」

「難消……」

「消……」

這一次,他的回聲特別明顯,讓泰爾斯一驚。

王子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話語不是通過聲音,而竟像是直接在他的心中響起!

等等。

在心底里響起的話。

這種情況……

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識?

可不等泰爾斯想清楚這件事,銀影人的語氣就變了。

「本來,它們應該靜靜沉睡,意識全無,同活人無涉,與凡世無關,慢慢失卻自我,失卻時間,直到消亡殆盡,不復得存。」

男人猛地轉過身,身上的銀芒像撥亮的油燈一樣密集起來,口吻變得嚴厲而認真:

「直到你喚醒它們。」

泰爾斯生生一愣。

「我?」

「但是,但是我什么都沒做啊!」

他無辜又疑惑地伸出雙手:「怎么就喚醒它們了?」

銀影人正對著他,光暗對照下顯現的五官,突然變得有些棱角鋒利。

「不,」他堅決地道:

「你做了。」

泰爾斯一臉愕然。

銀影人緩緩地抬起右手,正對著他,手掌心出微微的銀芒。

泰爾斯霎時覺得不舒服起來銀芒里似乎有某種東西,讓他的皮膚微微刺痛,一如這個危險存在剛剛威脅逼問自己的時候。

「我能看見,它們都能看見你有一種特殊的力量。」

泰爾斯心中一緊。

銀影人淡淡地道,卻讓泰爾斯的呼吸莫名地急促起來:「它潛藏在你強壯的肉體中,既汲取養分,也反饋益處,它使你得以溝通人間與地下,聯系生者與死靈。」

泰爾斯挑了挑眉毛。

啊?

「在它與你合而為一的剎那,你就游離在生死之間,模糊了存亡之界。」

銀影人的話讓泰爾斯心中咯噔一聲。

生死之間……

他立刻想通了什么。

「你以自身為鑰匙,在互不相通的界壁上打開了通路,」男人嚴肅地道:「本應毫無知覺,難以影響活人的亡魂們紛紛被驚動、喚醒。」

「猶如循腐以聚的鬣狗,嗜血而來的群鯊。」

泰爾斯驚愕地眨了眨眼,看著銀影人越分明的漆黑五官。

「你是說……」他難以置信地輕聲道:

「獄河之罪?」

銀影人沒有回答。

心中忐忑的泰爾斯想到就做。

他捏緊拳頭,深呼吸一口,在身體里呼喚起獄河之罪,揮其最常用的功效加強視聽感官。

數秒內的時間里,獄河之罪循著意識灌入眼耳周遭的血管,讓他的世界明亮、清晰起來。

但也在同一個瞬間,泰爾斯馬上感覺到周圍有異!

遠處,銀光照耀不到的岩壁上,無數的黑影從中冒出,新出現的詭異鬼臉,紛紛向這邊看來!

【啊……好痛啊,我的胸口……】

【不,為什么要殺我,我沒有參加起義……】

【薩達!洛克薩達!】

【他們不能留在這兒,獸人的前鋒快來了,就是綁,也要把這個村子的所有人都綁走……】

【哈哈哈,你們不會相信的,我把那個冰雜種鎖在架子上,用燒紅的夾子,把它的腸子絞出來,倒上火油……我永遠也忘不了它們對我的麗薩所做的事情……我要落在我手里的每一個獸人都死得痛苦無比……】

那一瞬,陰冷的寒意,幽深的私語,痛苦的嘶嚎,所有噩夢重新回到泰爾斯的感官中!

王子大吃一驚!

然而,感受到威脅的獄河之罪非但沒有停止,還不受控制地加運轉,持續加強他的感官。

那感覺,就像前世的記憶里看鬼片的時候,在驚嚇的高潮瞬間,影片從2d突兀地變成了3d。

【我只是為了賞錢和吃飽飯……為什么要為他們賣命呢,反正他們從來沒把我們這些小卒子當人看……】

【好餓啊,將軍,戰俘和罪犯都吃光了,好餓啊……我們,我們可以吃那些病人和老人吧?反正他們也快死了,給我們填填肚子,我們還能幫他們保護家人……】

【我不明白,我們是戰士,我們有自己的榮譽,屠殺平民有任何榮譽可言嗎……】

【聽著,士兵,你的榮譽不由你自己決定,誰是平民誰是敵人也不由你決定,而由軍團,由帝國,由我的命令決定,明白了嗎?現在,士兵,殺了這個北地小崽子,因為他是敵人,這就是榮譽……】

聲音越來越大,身周越寒冷,泰爾斯痛苦地捂住腦袋,閉上眼睛,抽搐起來。

糟糕……

怎么會……

周圍的亡魂們越躁動起來,其中不少甚至向著這邊攀來。

就在此時。

「滾!」

銀影人的怒吼回盪在耳邊。

洞窟里再次銀芒大盛,刺得泰爾斯一陣蜷縮!

「滾回你們的破窩里去!」

隨著銀影人的怒吼,亡魂們的慘叫再度響起,漸漸變弱。

它們痛苦地躲避著銀芒,紛紛向後退縮,沒入黑暗。

那些可怕的私語和情緒,也如潮水般從泰爾斯的感官里退卻。

直到周圍再次安靜下來。

好半晌,癱坐在岩壁邊的泰爾斯才有氣無力地放下抱頭的手,感受著獄河之罪的消失。

可惡。

他喘著氣,在心里罵道。

可惡,可惡,可惡!

「目前而言,這些亡魂無法直接傷害你的肉體,」銀影人的聲音重新響起:「但它們能通過影響環境,從而擊潰你的精神,污染你的靈魂,把你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當然,如果它們再強大一些,而你再軟弱一些……」

泰爾斯睜開眼睛,懊惱地呼出一口氣。

男人身上的銀光慢慢減弱,他放下銀芒四射的手掌,默默地看著少年。

「很好,獄河之罪的功效……」泰爾斯頹然地道:「原來還能開陰陽眼見鬼,或者放次聲波招魂……」

「真是棒極了呢。」

他嘲諷地道。

銀影人重新來到泰爾斯的身邊,低頭看著他。

「我認得這種力量我曾有個朋友跟你一樣。」

銀影人的話讓泰爾斯提起心神:「獄河之罪?」

銀光里的男人搖了搖頭:「在這種力量的折磨下,他被獄河拒絕,為凡世不納。」

「那是他一生最大的不幸。」

「就像這里,像這群被邪惡的詛咒,卡在生死之間的可憐亡魂一樣。」

心情同時被郁悶和煩躁占據的泰爾斯諷刺地輕笑了一聲:「我猜,我也沒好到哪兒去。」

但他心中一動。

「邪惡的詛咒,」筋疲力竭的泰爾斯抬起眼神,問道:

「你不止一次提到這個了。」

「什么意思?」

這一次,低頭看著少年的銀影人停頓了很久。

他身上的銀光忽明忽暗。

終於,銀影人再度開口:

「這群受折磨的靈魂並非出於自身的意願,才囿於此處。」

他的話語里盡是悲哀和憐憫:「相反,它們身受惡毒的詛咒而被束縛於此,無法繼續死亡的旅程。」

「因為這個詛咒,它們斷絕了生命的循環,深陷於永世的泥沼,經受著無盡的苦難。」

泰爾斯怔住了。

他吃力地站起身來,看了看周圍。

卻只能看見昏暗的洞窟,漆黑的岩層。

空無一物。

王子忍住心中的悚然,奇道:「什么樣的詛咒?」

銀影人沉默了數秒。

在泰爾斯忍不住要催促的時候,銀影人才直直面對著他,五官在銀光里不住閃爍,話語凝重,一字一頓:

「鐵血王的詛咒。」

泰爾斯眉心一跳。

「鐵血王?」

「我記得這個傳說。」

王子撓了撓頭:「鐵血王,北地人都知道他,他是,他是,他好像建了什么東西來著……」

泰爾斯咬緊下唇,用力思考著,感覺自己快回想起來了。

銀影人輕哼一聲,打斷他的回憶:「鐵血王,第一位率眾抗擊古獸人的人類國王,『人類最後防線』的建造者。」

「對!」

感覺自己被小看了的泰爾斯臉色一紅,聳了聳肩:「我是說,對,我知道。」

「鐵血王戰死、最後防線失守、古獸人大舉南侵、沙文古國滅亡,這些標志著人類蒙昧時代的結束和諸王紀的開端……我想起來了,」泰爾斯嘆了口氣:「啊,我真想念歷史課。」

但他隨即奇怪地皺眉:

「但是,鐵血王跟詛咒有什么關系?」

銀影人搖了搖頭,引得周圍的岩石光影一顫。

「這是亘古的凄慘舊事,殘忍又悲哀,你不需要知道細節。」

泰爾斯不滿地眯起眼睛。

男人的五官輕輕一頓,看上去就像是嘆了一口氣:

「只需要知道,這是一群高尚的人犯下的罪孽。」

「他們懷抱著希望和愛,力圖挽救世界,卻最終造就了彌天大錯,後患無窮。」

而他的下一句話,再次引得泰爾斯微微吸氣:

「連法師們亦避諱提起,視為禁忌。」

泰爾斯輕輕一僵,連呼吸都為之一顫。

「法師?」

泰爾斯驚奇地看著眼前的銀影人,再次開始懷疑他的身份:「這和他們有關?」

銀影人扭過頭,銀芒的甲胄泛出流光的波瀾:

「不僅有關,他們更是其中的主角。」

他的聲音變得凜冽而肅穆:

「鐵血王的詛咒這是魔法帶來的禍患,更是法師步入的歧途。」

泰爾斯持續驚異地望著他。

沒錯,如果這個家伙是帝國時代,是終結之戰之前的人,那他就一定知道魔法,知道法師……

但還沒等他開口追問,銀影人就再次開聲。

「因為這個詛咒,這個錯誤,」銀影人轉向黑暗的洞窟,沉聲道:「許許多多的死者,無論生前姓甚名誰,歸屬何方,他們的靈魂在去往獄河之前就被鎖死在這里黑徑,無法進入往生的循環。」

「如果生命是一束長繩,那它們便活在死結之中,不進不退,是最可悲可憐的存在。」

泰爾斯想起那個色彩鮮艷的男性亡魂,想起他向自己開口冷笑的詭異面容,不由得心中一顫。

「所以,它們……沒死成?」

銀影人搖頭否認:「死亡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你死亡之後卻無法繼續前行。」

「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