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住敵人,倒是比記住自己來得輕松。」
銀影人輕輕哼笑。
「這就是為什么原本陷入險境的我,還能站在這兒,跟你一起悠閑看架,而它們只能在那兒,沒頭沒腦,自相殘殺。」
銀影人轉過身,對泰爾斯舉起食指:
「用盡一切手段分化削弱你的敵人這就是戰爭啊。」
泰爾斯皺起眉頭,他現銀芒又開始在銀影人的頭頂跳動了:
【才怪。】
「我在這里睜開眼的第一天,就在尋找恆久制衡它們,鎮壓這些亡魂的辦法,」銀影人微微搖頭:「眼前就是成果之一。」
銀芒繼續跳動,這一次,它顯現出格外多的字:
【沒有的事。】
【第一天明明被打得屁滾尿流。】
【假扮成一個女亡魂,才逃過一劫。】
泰爾斯把目光從銀字上收回,神情古怪地看著一副高人風范的銀影人。
是么……
假扮成……
咳咳。
泰爾斯竭力把無聊的思緒收回腦中,把注意力轉移到眼前: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亡魂飛過他們一米之外,在痛苦的嘶叫中,齊齊化作黑霧流散。
「真是諷刺,明明是死後的世界……」
他看著眼前越白熱的廝殺,感嘆道:「斗爭和沖突,卻也沒有消失。」
「哪怕同為詛咒下的亡魂,」泰爾斯看著一個凶悍的人類亡魂把另一個獸人亡魂的臉咬掉一半,搖搖頭:「亡魂和亡魂之間……」
「它們依然水火不容。」
「重復著生前的仇恨與痛苦。」
「只不過把凡世的戰爭,變成了亡魂的戰爭。」
這一次,銀影人卻沒有說話。
他專注地看向場內,仿佛那才是最精彩的表演。
「我們該走了趕在山脈精靈們也前來參戰之前。」數秒後,他淡淡道。
泰爾斯一動:「精靈?這里還有精靈的亡魂?」
「是啊,跟人類和獸人相比,」銀影人抱臂冷哼一聲:「那些長耳們的靈魂更特殊,也更麻煩我不太擅長應付它們。」
銀芒自動出現在他頭頂,組合成句:
【因為他假扮過它們的女領。】
【還被認出來了。】
泰爾斯再次臉色古怪地望了身邊這位死去多時的偉大人物一眼。
這讓早就感覺不妥的銀影人頗為不安:「怎么了?」
「沒事,」泰爾斯把目光從他的頭頂收回,若無其事地搖頭否認:「連精靈也不放過……」
「是啊,這個詛咒倒是挺公平的,」銀影人一頓,隨即微微點頭,似乎在嘆氣:
「至少它從不種族歧視。」
「而我們真的該走了。」
下一秒,銀影人突然抓住泰爾斯的左臂,把他向後一拉!
泰爾斯一驚,猝不及防之下向後倒去!
哀嘆倒霉的他,正准備迎來後腦勺和岩壁的撞擊,但他只聽見身後隱隱傳來的轟震,就覺得自己正被一路拖行,而眼前那些無盡廝殺的亡魂們在視野里越變越小。
大概過了十幾秒,終於,泰爾斯手臂一松,他被放開了。
泰爾斯狼狽地從地上爬起,現自己已經踩在新的地方。
盡管在銀影人的「照明」之下,所謂的「新地方」也不過是腳下的另一片岩石罷了。
而泰爾斯抬起頭時,卻驚訝地看見:眼前兩道岩壁正在緩緩地合攏,把廝殺著的亡魂戰場關在另一頭,從視線里消失。
他眨了好幾次眼。
剛剛,銀影人帶著他……穿越了岩壁?
這是什么力量?
這幾個小時里所見過的一切,亡魂,銀影,詛咒……無論哪一個,都遠遠乎他的想象。
在隱隱的隆隆聲中,岩壁嚴絲合縫地並攏,仿佛中間從來沒有裂開過哪怕一條細縫。
「去吧,」銀影人緩緩地道:
「你該走了。」
「回去你真正從屬的世界。」
看得出神的泰爾斯這才回過神來。
王子咽下一口口水:「啊,是呢。」
是啊。
我該……
我該走了。
還有許多人……在等我。
泰爾斯深呼吸了幾口,想起前方的路途,心中一黯。
「如果我還,走得了?」他猶疑地看向銀影人。
「只要你想。」銀影人平淡地點點頭。
岩層又開始震動了。
「而今日之後,我會堵死這里可能的所有入口和出口,」在岩層的震動中,銀影人緩緩搖頭,話語里帶著沉悶和哀傷:「黑徑將斷絕通途。」
「這里再也沒有人,能安然進入。」
「再也沒有人,會誤入黯途。」
「再也沒有人,會目睹此等悲哀。」
「你會是最後一人。」
銀影人身上的光芒微亮,他看著前方的漆黑洞窟,默不作聲。
泰爾斯心中一塞。
但他看著對方的樣子,看著那漆黑如故的五官,卻說不出話來。
「而你,璨星,你要把這個秘密謹守心中,或者干脆忘了這里的一切。」
泰爾斯一愣:「什么?」
「以免引來更大的麻煩,」銀影人搖了搖頭:
「須知,並非所有沖著詛咒來的人,都是為了消除和解決它。」
泰爾斯花了三秒鍾來理解「更大的麻煩」,疑惑地抬起頭:
「那這個所謂『鐵血王的詛咒』,這些亡魂……他們會一直就這樣下去,深埋在黑徑之內,龍霄城之下?」
銀影人敏銳地反問:
「你的意思是?」
泰爾斯回想起那些層疊出現的鬼臉,頓時一陣反胃。
「封閉黑徑也許是個好方法,讓上面的人不再下來,可那個將軍說了,」他擔憂地道:「它們終有一日要……」
泰爾斯看了銀影人一眼,這才低聲道:「要重回……」
銀影人沒有答話。
「別忘了龍霄你的亞倫德堡,」泰爾斯看著他的樣子,猶疑道:「我們頭頂的地方生活著成千上萬的人,甚至整個活人的世界。」
銀影人緩緩地抬頭,回望著他。
「強大如你,都似乎很忌憚這個詛咒,」泰爾斯面帶憂色地問道:「而如果詛咒不斷加強,這些亡魂們終有一天……」
「出現在地面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