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衛隊之哀(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3664 字 2021-06-17

小巴尼此言一出,塞米爾臉現驚訝,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看見他的反應,小巴尼冷哼一聲。

災禍之劍們則齊齊一怔。

兜帽。

克雷驚訝地看著瑟縮在地上的坎農,又看看戴兜帽的釺子離開的方向:「這世上真的有人,能通過微不可聞的腳步,就辨認出身份?」

只見瑞奇也一臉驚異地看著坎農。

「我想,如果你足夠在意某事,到了能傾注足足十八年的心力在上面的程度……」

他搖頭感嘆道:

「那大概,沒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吧。」

大廳的另一邊,囚犯們大多站了起來,冷冷地靠近柵欄。

「這是真的嗎,塞米爾,」貝萊蒂沉穩地看著塞米爾,又看看災禍之劍,目色嚴肅:

「你現在是詭影之盾的人了?」

他隔壁的奈諷刺道:

「哇哦,這還真是好跡象,掌旗官閣下,至少你不用內疚了。」

塞米爾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呼吸紊亂,卻最終轉向了表情最可怕的小巴尼。

「這只是一次臨時合作,我也很討厭那只蟑螂,但現在,為了能來到這里……」

但小巴尼打斷了他。

「你不明白,塞米爾,」小巴尼冷笑道:

「我沒有在說你現在混得怎么樣誰特么在乎。」

小巴尼呼出一口氣,低頭注視著自己的手掌:

「我說的是,洛爾丹·薩里頓,那個『血色詠嘆』身手很好,事實上,非常好,好得過分了……」

聽見這個名字,泰爾斯心中一動。

洛爾丹·薩里頓……

血色詠嘆?

泰爾斯的呼吸慢慢放緩,他的眼前浮現另一個名字,一個從天空之崖躍下的瘦長灰影。

巴安奈特·薩里頓。

飛蝗刀鋒。

塞米爾顯然也微微一驚:「薩里頓?洛爾丹·薩里頓?」

但小巴尼沒有理會他,而是自顧自地道:

「……但他卻遠遠沒有好到能夠單槍匹馬悄無聲息地殺入復興宮,隨心所欲地行刺陛下然後飄然遠走的程度至少在十八年前,我們攔截他的短暫交手中,他沒那么強。」

泰爾斯倏然一驚。

他醒悟過來,小巴尼訴說的,正是血色之年中,在復興宮里那舉世震驚的血腥一幕。

艾迪二世之死。

塞米爾皺起眉頭:

「你在說什么,小巴尼?」

小巴尼出神地笑了一聲,這才放下自己的手掌,自顧自地道:

「事之後,我們,王室衛隊的所有人,無論自由時還是坐牢時,都在猜想那群可能的敵人:詭影之盾,刺客之花,暗室,北地人,西南叛軍,荒漠勢力,也許還有康瑪斯人或者其他嫉恨星辰的人,甚至那些在戰前跟陛下勢成水火的國內大貴族們……卻唯獨,唯獨不願意承認,不願承認……」

他的話語漸漸停滯,在幾個詞語間回轉,似乎不願意說下去。

泰爾斯的呼吸不自覺地加了:可能的敵人。

他沒有忘記,六年前,還在英靈宮里時,努恩王所交給他的那一份地圖。

那份賀拉斯·璨星的地圖。

那份復興宮的地圖。

它就靜靜地躺在行囊里,包裹在一包不起眼的食袋中,停留在身後瑪麗娜的肩上。

大廳里,塞米爾的臉色從沒有如此嚴肅過。

他踏前一步:

「你是什么意思?」

小巴尼又笑了。

「我的意思是,」小巴尼抬起復雜的目光,露出半邊烙著罪印的猙獰面孔,寒聲道:

「也許我們罪有應得。」

貝萊蒂痛苦地沉下頭顱,納基沉默不語。

小巴尼說完後面的話:「也許當年凱瑟爾王子,不,新國王,他在事後把我們投入白骨之牢的行為,是最正確的。」

塞米爾的瞳孔微微擴大:「巴尼,為什么你要說這些……」

小巴尼輕嗤一聲,並不理會,只是眼神縹緲地望向遠方:「也許當年,光榮耀眼的王室衛隊里,確確實實地出了個叛徒。」

他淡淡地道。

塞米爾怔住了。

五個牢房里,每一個囚犯的呼吸都慢慢束緊。

下一秒,只見小巴尼回過頭來望著塞米爾,雙目含冰:「而他,他出賣了陛下,出賣了王儲,出賣了整個衛隊……把我們大家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那一刻,塞米爾猛地喘了兩口氣,斜跨一步:

「不……」

但小巴尼的控訴還沒有結束:

「而那個叛徒!」

神情激憤的小巴尼再次伸出雙手,不顧一切地握住眼前的金屬欄桿,只為更靠近對方。

「他一定對米迪爾殿下的手令和筆跡了如指掌,才能假傳王儲的求援令,誇大宮門處的暴亂,利用先王的愛子之心,把我們調離群星廳,去宮門護衛米迪爾殿下,等我們陷入與暴民和有心人的混戰,拖住王室衛隊的大部。」

塞米爾仿佛凍結在原地,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時候,大薩里頓就在詭影之盾的配合下,在群星廳里對陛下動手了維塔諾大師隨約翰公爵遠赴戰場,埃達教導官身在聖樹王國,面對『血色詠嘆』和一眾刺客,庫倫老隊長哪怕拼上了性命,也沒能保護住陛下……」

小巴尼的聲音變得嘶啞而難聽,仿佛織機上的繅絲被寸寸割開。

那一刻,無論是災禍之劍還是他們的人質們,或者塞米爾,抑或是泰爾斯自己,都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隨著小巴尼的講述,星辰王子仿佛回到了半小時之前:白骨之牢的大門處,當釺子微微抬手,鬼祟蒙面的刺客們就從陰影中閃現,出乎意料地撕開守衛的脖頸,刺破心臟,截斷生機,再悄無聲息地隱沒黑暗。

數秒鍾的時間里,一切都生得突如其來,平息得似無所覺。

讓王子不禁遍體生寒。

小巴尼握住欄桿的手掌開始冒煙。

他扭曲著臉孔,看得出來十分難受,卻依舊在苦忍痛楚:

「當宮門暴動漸平,群星廳遭遇入侵的消息也隨之傳來,王儲殿下急令我們回援……」

「而疲憊不堪心急如焚的我們,就按照那個叛徒的預想再次折回,只留下我父親等少數人……」

泰爾斯呆呆地聽著這一切,這本該由那位父親告訴他的事情。

只見小巴尼嘶聲道:

「任由他們跟米迪爾殿下一起,在以為已經安全的宮門處……」

「落入詭影之盾的陷阱。」

這一次,泰爾斯清楚地看見,小巴尼的手和欄桿之間,出了不祥的光芒。

想到米迪爾之死,泰爾斯突然回憶起六年前的那一幕:

那個背著黑色怪劍的男人。

以及他的自白。

泰爾斯怔住了。

黑劍的話,小巴尼的話……

當年,在群星之廳,在復興宮門……

到底生了什么?

在這個世界的旅途里,他越走越遠,眼前的迷霧越來越少。

疑點卻越來越多。

「當這一切完成,無論是先王還是王儲俱遭不幸,死無對證,加上局勢混亂,戰事未息,那個該死的叛徒就這樣逃脫了懲罰,裝出一副哀悼和痛苦的忠誠樣子,仍然活在我們之中,活在本該以性命護衛王室的帝之禁衛之中……逍遙法外。」

小巴尼的臉色越來越痛苦,但泰爾斯知道,這遠遠不是因為他正手握著那詭異的柵欄。

塞米爾手臂上的肌肉越來越緊。

沒人有打斷這一幕,也許小巴尼所說的秘辛實在過於重要,沒人想要錯過。

「巴尼,」一邊的貝萊蒂冷冷地看著塞米爾,咬牙道:「你想說什么,不妨直接一點。」

「我想說的是……」

「塞米爾,當年,」牢房里,小巴尼握著金屬欄桿的手掌開始在煙霧中顫抖,但他依舊咬著牙齒,執著不放,好像抓住的是最不能放棄的珍寶,最不可侵犯的信念,最無法忽視的真相:

「當我們咬著牙含著淚吞著血,承受著污名,硬著脖子被押送到這里的來的時候……你為什么要半途逃跑?」

「你到底在心虛什么,害怕什么?」

塞米爾難以置信地看著小巴尼。

小巴尼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咆哮著,死死搖晃著紋絲不動的金屬欄桿。

「而這么多年了,你再次以逃犯的身份回來的時候……」

「你又為什么,會跟詭影之盾的人混在一起?」

塞米爾閉上眼睛,吃力地道:「小巴尼……」

「告訴我!」

啪!

一聲巨響,金屬欄桿爆出了從剛剛到現在最為刺目的光芒!

再也握不住欄桿的小巴尼,重重地摔落在地。

他渾身抽搐,雙手冒煙,痛苦不堪地嘶吼著。

但泰爾斯卻再也分不清,他是因為**上的折磨而痛苦,還是因為精神上的絕望而悲戚。

就連一旁的納基也不忍地開口道:「巴尼,注意點,那玩意兒很危……」

「不,巴尼,」塞米爾上前一步,顫抖著道:「你怎么,你怎么會這么想……」

但小巴尼卻怒嚎一聲,硬撐著從地上掙起,恨聲道:

「為什么當年凱瑟爾殿下會堅持要把我們投入監牢?」

「因為他早就知道,王室衛隊出了問題!」

他怒視著塞米爾:

「因為他知道,從復興宮出事,從陛下遇刺,王儲遇難之後,那支從各大貴族的優秀後代中選出,下誓言保衛御座的帝之禁衛,已經不再可信。」

泰爾斯呆滯地看著這一幕,聽著這些當年慘案親歷者們的話語,卻覺得身周無比寒冷。

小巴尼的控訴,慢慢由憤怒不甘的指責變成痛苦絕望的哀號:

「這么多年了,衛隊里一定也有很多人想明白了……所以他們,包括我們在內,都寢食不安,深受折磨,乃至精神錯亂,自我了結……因為王室衛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的淚水慢慢從眼中激涌而出,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吞吐不清:「至於為什么是白骨之牢……也許,也許凱瑟爾王子只是不能肯定,也許他只是,只是想看看那個叛徒會不會自己跳出來……」

小巴尼緊閉雙眼,淚水從他的臉頰上滑落,沾濕了那個罪人的烙印。

「而結果……」

撲通!

小巴尼雙膝跪地。

「結果……」

「不……」

他怨毒地嘶嚎道:「你逃了,塞米爾……」

「你。」

「你!」

其余的牢房里,曾經的衛隊成員們都臉色慘白地看著塞米爾和小巴尼的對質。

只見塞米爾猛地吸了一口氣,滿面通紅地看著小巴尼,一拳擂響自己的胸膛:「對!我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