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王後的嫁妝(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3358 字 2021-06-17

黑牢里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薩克埃爾像一個失了魂的孩子,側靠在牆上,默不作聲。

塞米爾久久低頭,身軀僵硬。

泰爾斯搖搖欲墜地站在原地,恍惚出神。

直到身在其外的瑞奇輕輕嘆了一口氣,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薩克埃爾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

「謝謝你的問題,孩子,」曾經的刑罰騎士黯然上前,把手上的jc匕遞出柵欄的空隙:

「以及你的剃須刀。」

「這是把好刀,不應該用來給一個罪人剃胡子。」

柵欄在火光里投下影子,在薩克埃爾的臉上刻出道道黑印。

心事重重的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強打精神,勉強笑著點了點頭,接過匕。

薩克埃爾的手很粗糙,上面的繭子硬得不像皮膚。

泰爾斯心緒紛亂地拿回匕,但等他轉過頭,卻看到瑞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災禍之劍的克拉蘇對王子緩緩地伸出右掌,手掌翹了翹。

泰爾斯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匕,無奈地吐出一口氣。

他懊惱地上前一步,把jc匕放到瑞奇的手上。

瑞奇這才露出了淡淡的、「你真懂事」的笑容。

災禍之劍的領低下頭,隨手一翻,在匕的黑色鞘套上看到一行文字:

王者不以血脈為尊。

瑞奇心下恍然,他看看薩克埃爾,又看看悶悶不樂的泰爾斯,輕哼一聲。

薩克埃爾看著他們的互動,翹了翹嘴角,語氣淡然:

「也謝謝……謝謝你們不是幻覺。」

泰爾斯似笑非笑地嗤了一聲,努力驅散莫名縈繞心頭的陰霾:「你又怎么知道呢。」

薩克埃爾笑了。

「當然。」

「或者你們是比過去的幻覺還厲害的幻覺,也未可知,」刑罰騎士搖了搖頭,刮了刮自己的頭,像是清醒了一些,「但你知道,每次作的時候,就像我的腦袋變成了一個大鍋,有二十個人輪流交替用它燉牛肉……」

他緊皺眉頭,神情卻又有些恍惚。

「他們從未閉嘴,卻根本不會問我,不會問我是什么感覺,不會問我見到了誰,他們不更會像你一樣,問多余的問題,」薩克埃爾時而咬牙,時而苦笑,最後化為無奈的釋然,張口一笑:

「因為他們本來就知道。」

他自嘲也似地搖頭道:

「就像我自己知道。」

說著說著,薩克埃爾像是被自己逗樂了,突然輕拍大腿,笑不停口:

「哈哈,我自己知道……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他的抬頭紋時隱時現,扯動額頭的罪烙,讓那個猙獰的「s」來回顫動。

隔著牢門的這一幕,看得泰爾斯頗為辛酸。

旁邊的塞米爾再也忍不住了,他沉痛地開口。

「你知道,薩克埃爾,」曾經的掌旗官深呼吸道:「我依然可以救你出去無論在那之後是什么,你都不用再面對現在這副……」

薩克埃爾的笑聲停了。

「不必了,」他沉聲黯然:

「每個人都有要付出的代價。」

薩克埃爾環顧了一下自己的牢房,

「現在這樣的代價,」他痴痴地道:「是我應得的,恰到好處。」

塞米爾輕輕閉上眼睛。

過了幾秒鍾。

「其他人呢,」薩克埃爾嘆息道:「你到過上面了吧?」

這一問讓塞米爾再次語塞。

「他們……」

塞米爾欲言又止。

小巴尼的咆哮,三十七個兄弟的遺骨同時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嘴唇一顫。

最終,塞米爾擠出一個笑容,頗為艱難地道:「我看過了。」

「還行。」

薩克埃爾沒有馬上回話。

他牢牢盯著塞米爾,盯著他說完之後微微側頭,不敢與自己對視的樣子。

「這樣啊。」

薩克埃爾淡淡地一笑,像是明白了什么。

「那就好。」

他緩緩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喃喃重復:

「那就好。」

突然間,泰爾斯覺得這個男人的背影變得佝僂而瘦小。

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而塞米爾再也不敢說話,只是孤立一旁,臉色痛苦。

旁觀著一切的瑞奇沒有說話,只是頗感興趣地注視著牢里的囚犯。

直到薩克埃爾低低地嘆息。

「說吧,」刑罰騎士出人意料地開口溫和:「你們的來意。」

他看向泰爾斯:

「看在這孩子的份上。」

泰爾斯對他報以微笑。

那一秒,塞米爾和瑞奇同時一驚,彼此對視。

但他們很快反應過來:對方合作了。

帶著淡淡的欣喜和振奮,塞米爾對瑞奇點點頭,果斷開口。

「我們只想來求證一些事,薩克埃爾。」

薩克埃爾沒有說話,只是微抬下巴。

塞米爾清了清嗓子,輕蹙眉頭,似乎在回憶自己的問題。

但向前一步,率先開口的卻是瑞奇:

「先,薩克埃爾,你對終結之塔了解多少?」

此言一出,泰爾斯微微蹙眉。

他突然想起在酒館里被挾持時的所見所聞:災禍之劍們突襲了終結之塔,損失慘重下退回刃牙營地,重新集結人手,趁著大軍西征的空檔入侵白骨之牢。

從終結之塔到白骨之牢,一定有一樣東西,驅動著災禍之劍的前後行動。

而那是……

「終結之塔?」

薩克埃爾毫無活力的語氣,把泰爾斯從思考里喚醒。

只見他抱著手臂靠牆而立,嘴角彎起一絲不屑的冷笑:「不多。」

「一個陰險狡詐而自以為是的無恥勢力。」

什么?

泰爾斯微微一愣。

陰險狡詐?

自以為是?

無恥?

他撓了撓頭,突然現,這個形容與他以往養成的終結之塔印象格格不入。

過去的歲月里,無論是忠心耿耿的侍從官懷亞,豪爽缺心眼的傻大個科恩,還是心機深沉的陰謀家拉斐爾和不假辭色的冷美人米蘭達,哪怕是昔日為敵的大嗓門克羅艾希,甚至「人面獸心」(科恩語)的老酒頭卡斯蘭,這些出身終結之塔的人無時無刻不在用自己的觀念和行為,給泰爾斯灌輸著這樣一個印象:

終結之塔是個高尚而中立的傳承之地,教導戰技,傳授終結之力,矢志保留人類的元氣和戰力,將終結之戰時的同氣連枝與肝膽相照,將曾經一呼百應團結為一的精神,代代延續下去。

然而今天……

泰爾斯皺眉看著神情不屑的薩克埃爾,聽他繼續形容自己對終結塔的觀感:

「……宣稱保持中立,永不建國,實質上卻割據一方,與地方軍頭無異。」

「在國際上左搖右擺,見風使舵,毫無廉恥,還不斷鼓勵自己的手下人,出去干著比大多數國家都骯臟的雇佣兵勾當,美其名曰「試煉」。」

只見薩克埃爾越說越猙獰,似乎對那個地方有著極深的成見:

「幾百年來,那群以劍為名的偽君子們躺在涼了幾個世紀的先輩屍骨上,沐浴著不屬於他們的名聲和榮光,慣用虛偽矯飾的借口吸引一代代頭腦熱的年輕人,名為傳承技藝,保衛人類,實為培養爪牙,擁兵自重。」

他咬牙切齒,說到極處甚至狠狠呸聲,聽得牢外的塞米爾連連皺眉。

反而是瑞奇眼前一亮。

「一天到晚鑽研怎么殺人,然後傳授給下面的人,讓他們出去為各國的戰爭沖突揮劍賣命,殺更多的人,流更多的血,打更多的仗,讓這個世界更加混亂都拜終結塔那群惡心的小人所賜。」

「過後,一代又一代的戰爭孤兒,就充滿著上一代留下的仇恨與野心,再次來到他們的門前,向那些自命清高的偽君子交出忠心與歸屬,換取殺人的技藝,繼續宿命般的輪回。」

薩克埃爾身臨其境似地捏緊拳頭,就像一個嫉惡如仇的綠林好漢:

「而那群卑鄙無恥的人就依然置身事外,還有臉保持所謂的高尚節操與可貴中立因為他們給出的只是劍,拿劍的只是別人,好像骯臟和下作,都與他們無關。」

「呸。」

刑罰騎士狠狠痛罵:

「操他娘的終結塔。」

泰爾斯神情古怪地看著薩克埃爾,心想著剛剛瑞奇問的是他對終結之塔了解有多少……

這也叫「不多」?

然而薩克埃爾的評價或者說控訴,還沒有結束。

「你們見過一天到晚滿臉悲憫,奔赴使命,喊著愛好和平,保衛人類,卻一刻不停、從不手軟地在全世界販賣殺人軍火的無恥人渣嗎,」薩克埃爾翹著嘴唇,凶狠地掀開牙齒:

「那就是他們。」

「終結塔的渣滓。」

言罷,薩克埃爾用一個鼻孔里呼出的「哼」,結束了他短暫的觀感分享。

黑牢里的氣氛尷尬了那么一瞬。

塞米爾一時不知如何接話,泰爾斯也挑起了眉毛,倒是瑞奇,毫不在意地揚聲大笑。

「嗯,我喜歡這家伙,」瑞奇笑夠了,他撓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刑罰騎士:

「你確定自己不想出獄?我們會合作得很好的。」

薩克埃爾還給他一個清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