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在最後一聲雷鳴爆響里,當泰爾斯的身軀終於完整而穩重地出現在風暴中心時……
「呼」
最後一道狂風刮來,漸遠,漸弱。
化為令人愜意舒適的微風。
風暴消失了。
雷鳴無影無蹤。
所有的喧囂和暴戾,同時戛然而止。
半空中,泰爾斯緩緩抬起頭來,伸出雙手,感受著自己的變化。
所以……
這就是「失控」?
少年笑了。
這一刻,他無比清醒。
目中所見,唯有一片晴空。
明朗,干凈,澄澈。
原來。
下一個瞬間,泰爾斯輕輕閉上眼睛。
如此。
而當他重新睜眼……
「穩住!」
「把守好人質!」
昏暗的地牢里,釺子失態地用匕抵住瑪麗娜的咽喉,猙獰而瘋狂地對面前的人大吼:
「退後,刑罰騎士!」
「人質在我手里!無論你和那個消失的小崽子准備玩什么把戲……」
另一邊,面具護衛依舊被四個詭影刺客竭力控制著,快繩和坦帕也被刺客們威脅著,瑟瑟抖。
他明白了。
混亂的局勢中,站在另一方的薩克埃爾難掩怒容地舉起左手的馬刀,掃過眼前的一個個刺客:
「王子已經不在這里了,你覺得我會在意?」
混亂的局勢里,刺客的呼吸,人質的痛呼,鎖鏈的掙扎,兵刃在手的摩擦,以及雙方的爭吵混雜在一起!
釺子咬牙怒道:
「那就試試」
但就在這個瞬間,釺子的話語突然一頓。
不止是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
「踏,踏,踏……」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人們的目光聚焦一處。
盡皆投射到那個突然出現的少年身上。
地牢里一時回歸死寂,旋又被人打破沉默。
「你……王子……你是怎么……你剛剛消失……你現在……」
釺子震驚地看著泰爾斯,吞吞吐吐,連話噎說不完整。
他的目光不斷在泰爾斯和那柄插在地上的銀刃劍間徘徊。
那表情,就好像泰爾斯剛剛從地底下鑽出來一樣。
所以……
我剛剛是消失了?王子淡淡地想。
把他們嚇得夠嗆?
「你是怎么做到的,孩子?」身後的薩克埃爾同樣難以置信,目瞪口呆。
是……煉金之塔的魔法嗎?
遠處,瑪麗娜依舊奮力掙扎,快繩好奇地眨著眼睛,精神萎靡的坦帕像是絲毫沒有注意。
而被牢牢束縛的約德爾則一動不動,面具後的情緒未曾泄露分毫。
泰爾斯對他微微點頭,笑了。
他突然想起兩人曾經的對話。
【不。】
【你會比他更好。】
【我知道,你的身上有他所沒有的東西。】
泰爾斯喟嘆著伸出右手,一把將從瑞奇那取得的長劍從地上抽出,甩開一個劍花。
銀刃流光,劍鋒森然。
但王子的目光已經不在劍上了。
他覺得很神奇。
現在的他,感覺到了很多。
地牢里的灰塵、泥土、廢木、通道……
敵我雙方的位置、呼吸,秘密……
但此刻的泰爾斯,卻完全不同於龍霄城對抗吉薩時,那樣疲憊,那樣惶然,那樣內心不穩。
而是絕對的淡然與冷靜。
像是褪去了一切沖動和魯莽。
只余理性。
不止如此。
泰爾斯輕輕望向眼前的每一個人。
他不同了。
他感覺到了。
現在,他能做的事情。
有很多。
但最重要的是……
他現在很清醒。
「放開他們,釺子。」
在嗎,滿場震驚的目光中,泰爾斯漠然地望著舉著匕的釺子:
「我只說一遍。」
釺子恍惚地吸了一口氣,才茫然接受了王子再次出現的事實。
不是現在。
現在,他必須解決目前的局勢。
他還占著優勢,不是么?有了這個優柔寡斷的王子在場,一切只會更順利……
想到這里,釺子冷笑一聲。
「看好了,殿下,」釺子再次把匕抵上瑪麗娜的咽喉,目帶威脅:
「我也只做一遍……」
泰爾斯也輕笑一聲,感受著自己少見的狀態。
「那就繼續啊。」
釺子眉頭一蹙。
怎么回事?
這個小子……
不。
必須讓他認識到事態……
「您變得自信了,殿下,」
釺子看著泰爾斯的笑容,咬緊牙關,手上一推:「但有時候這不是好……」
下一秒,准備下手的釺子突然一愣!
什么?
他意識到了不妥。
詭影刺客們的領猛地低下頭。
看清眼前的一瞬,他的瞳孔倏然擴大!
「在找這個嗎?」
泰爾斯好整似暇地一笑,左手輕輕地舉起一把釺子似曾相識的匕:
「看來你手滑了呢,釺子。」
當啷!
泰爾斯松開手,任由釺子的匕跌落地面,露出溫暖的笑容。
他很喜歡這種狀態。
這種掌控著一切的感覺。
那一瞬間,薩克埃爾皺起眉頭,釺子則凍結了表情。
刺客領呆呆地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泰爾斯腳下的匕。
那是……
那把匕……
怎么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火光一晃,空氣里響起不少的吸氣聲,詭影之盾的刺客們看著地上的那柄匕,泛起淡淡的疑惑。
連薩克埃爾也緊蹙眉頭。
釺子的呼吸急促起來,左手微不可察地顫抖。
刺客領猛地抬頭,咬牙開口:
「那是什么?什么戲法?異能,魔法?」
他死死瞪著王子。
昏暗的地牢里,火光照耀著王子的臉龐,凸顯他的淡然神色。
「我說了,」泰爾斯眨眨眼,搖了搖頭,真誠地道:
「是你手滑了。」
釺子倏然回頭,果決地對著另一個手下下令:
「動手!殺了那個叫懷亞……」
當啷!
釺子的話再度凍結在半空。
他愣愣地看著泰爾斯。
只見王子笑容如故,輕輕松開左手。
當啷!
至少三把匕從他的手中滑落,落地有聲。
而快繩的身後,那個刺客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不留寸鐵的雙手。
「我想,他們都手滑了。」泰爾斯笑著揚了揚左手,把最後一把匕丟下地面。
釺子瞪圓了眼睛。
不。
不……
這不可能……
那一刻,無論是快繩還是坦帕身後的挾持者,抑或他們身周的刺客們,突然變得手無寸鐵!
失去武器的感覺總是不妙的。
短暫的一秒里,在不解與恐慌中,刺客們紛紛嘩然,下意識就要退步!
觀察著局勢的薩克埃爾訝異地揚眉,本能地亮起馬刀,面對弱勢的敵人:「這是什么……」
「穩住!」
釺子在遽然失控的局勢里咬牙怒吼,他一把將瑪麗娜向後推去!
刺客的領果斷地舉起左手的煉金球,試圖逼退咄咄逼人的刑罰騎士:「該死,你膽敢上前一步的話,我就把它」
但下一刻,泰爾斯的笑聲就蓋過了他。
「你是說這個小玩意兒?」
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秒,兩秒。
一片吸氣聲響起。
在絕對死寂的里,王子持劍跨步,輕松地走上前去。
他於所有人的目光下,淡然地舉起左手。
不。
釺子呆呆地看著王子的左手,木然收回手臂。
不。
果然。
他自己的手掌里……
什么也沒有。
「我不喜歡它,曾有個臭婆娘借它綁架過我……」
泰爾斯抿著嘴角,細細觀察著手里的圓球,看著它金屬外殼上鐫刻的奇怪銘文,突然感覺到一股親切感。
釺子怔怔地看著眼前。
看著手持煉金球的王子。
看著眯眼舉刀的刑罰騎士。
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匕們。
不。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臂開始顫抖。
「但是嘛,看著它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覺……」
星辰王子抬起頭,咧開嘴角。
他看著面如土色的刺客們,久違地露齒一笑:
「還是挺不錯的?」
不。
那個瞬間,看著泰爾斯的微笑,釺子神情恍惚。
只覺渾身冰冷。
不為人知的奇異空間里,一個納身重重濃霧,面目模糊的人微微一動。
他看了看別處。
「那個小子……用那個方法,居然做到了?」
他自言自語道。
嗯,看來……
錨點。
這個只存在於理論中,沒有前人成功過的危險辦法……
還是有那么一絲……
可行性的嘛。
他欣慰一笑,搖了搖頭,緊接著轉過身,消失在這片模糊不清的天地里。
只留下兩道警惕而凌厲的目光,從遠處而逡巡來。
徒勞地掃盪著這片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