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背後之人(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3415 字 2021-06-17

盡管早有准備,但泰爾斯依然在薩克埃爾出現後綳緊了神經。

他還是追來了。

刑罰騎士。

此時此刻,他在地牢里的最大威脅。

薩克埃爾的情況看上去不怎么好。

騎士本就形容狼狽,此刻更是雙目半睜半閉,似乎在剛剛的閃光彈里受創不小,曾經穩如淵岳的腳步現在要牆壁和手中武器的兩面扶持才能站好,右肩上纏著厚厚的綳布,滲出一片鮮紅。

但哪怕如此,也沒人敢小看他。

薩克埃爾咬著牙,扶著牆,一步步踏進了貯藏室。

如同黑暗里漸露身影的猛獸。

不,真他媽快繩緊張地抬起臂弩,卻在擊發之前被泰爾斯一把按住

冷靜。

泰爾斯死死把住快繩的手臂,咬牙出聲:

不是現在。

不止是泰爾斯和快繩,塞米爾貝萊蒂奈等人的臉色也很難看。

哈哈哈哈,不要再說了

納基從愣神中回復過來,凄笑著。

不,納基臉色一變,掃視著每一個人:

在這里的每個人都有資格讓我閉嘴。

納基顫抖著舉起手指,指向刑罰騎士:

除了你。

薩克埃爾。

薩克埃爾頓住了腳步。

已是遍體鱗傷的他站在門邊,迷惘而又痛心地看著像是豁出一切的納基,眼神掠過一眾黯然失神,頹然不起的舊日同僚。

牢房里很安靜,只余眾人或痛苦或急促的喘息。

薩克埃爾微微搖頭,移開視線。

納基。

你累了。

刑罰騎士低聲囈語,就像在哄一個孩子。

但納基並不領情。

是啊,我累了。

只見納基步步後退,慘笑著道:

我受夠了你的自大和傲慢,刑罰騎士。

薩克埃爾皺起眉頭。

你既不想玷污王室的名聲,又不忍揭發我們這群無恥叛徒的嘴臉,納基的呼吸越發急促:

你總想找到那個最周全的法子。

他眯起眼睛,語氣中滲透出絕望:

但你以為,你一個人扛住所有的罪過,一個人頂住將傾的立柱,誰的榮譽都不曾玷污,誰的名聲都不曾損害,沉默不語,負重獨行,就是偉大的犧牲,就對得起所有人了

薩克埃爾沒有說話。

小巴尼依舊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神思不屬,貝萊蒂神色緊張,塞米爾沉默不言。

納基開始發抖。

幾秒後,壓抑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憤懣,一股腦從他的喉嚨里爆出:

草你

你這個該死的混蛋,高傲的守望人薩克埃爾

痛罵聲回盪在貯藏室里,激得塞米爾手里的火把飄忽不定。

但眾人卻無一出聲,包括薩克埃爾。

看著近在眼前的薩克埃爾和精神崩潰的納基,快繩咽了口唾沫,緊張地捅了捅泰爾斯:

我說什么來著,我就知道,這幫瘋子就是不靠譜

然而泰爾斯只是眼神復雜地看著場中眾人,默不作聲。

是啊。

他注視著崩潰的巴尼和失魂的納基。

但是,如果不是這幫不靠譜的瘋子,我們早就變成白骨之牢的一份子了。

你以為你是在保護我們,保護那些已經故去的人

納基紅了眼睛,像野獸一樣對著滿面惆悵的薩克埃爾嘶吼:

但你不明白

納基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但語中的艱難和絕望卻越發彰顯:

你一個人舍己為人,自承罪責,倒是偉大了,光榮了,無私了,英雄了

這個可憐的衛隊囚犯崩潰地跪倒,武器和鑰匙同時從他的手里滑落。

可你這個自詡聖人的自私鬼,卻把無盡的自責愧疚折磨,全部丟回給我們讓我們去扮演那些舞台最丑陋的角色,去面對那些你無法面對的痛苦現實

納基歇斯底里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

我們

薩克埃爾在震耳欲聾的指責里低頭沉默,仿佛根本不在這個世界。

納基似乎罵累了,他癱倒在地上,嗓音嘶啞,失魂地喃喃道:

你和大巴尼,你們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

這句話讓跪在地上的小巴尼生生一顫。

只聽納基啜泣著道:

唯一的區別在於

大巴尼讓我們痛恨他

你,你則讓我們痛恨自己。

納基垂下頭,把臉龐埋在雙手之間,肩膀抖動不已。

好幾秒後,薩克埃爾才在近乎無邊無際的沉默里抬起頭來。

他迷茫地朝著納基的方向伸出手,卻在半途一顫,慢慢放下。

過去已經不可更改。

但至少

薩克埃爾偏轉視線,似乎不敢再去看納基,而是一步一步,朝著泰爾斯的方向蹣跚走來。

這讓許多人緊張起來

巴尼,巴尼,醒一醒

隨著薩克埃爾步步逼近,身為小巴尼之後職務盡管早已被剝奪最高的人,貝萊蒂心緒紛亂,焦急地喊著先鋒官的名字,期望後者有所舉措。

但跪在地上的小巴尼卻目光渙散,恍若不聞。

薩克埃爾帶著死寂的眼神瞥了小巴尼一眼,掠過後者臉上的烙印,旋即別過視線。

他走了。

薩克埃爾默默地對自己說。

那個堅毅不搖,難以擊倒的奎爾巴尼先鋒官,已經不再了。

他黯然扭頭,繼續前進。

該死

貝萊蒂罵了一聲,放棄喚醒巴尼。

他皺眉回顧:除了失神的納基之外,坎農痛苦地跪地啜泣,布里捂著頭顱緊閉雙眼,塔爾丁則黯然神傷紋絲不動。

貝萊蒂手上的青筋越綳越緊。

不。

當年的真相讓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心神大亂,失常的同僚們使他無所適從,而面前曾經仰望的薩克埃爾,則讓他無比陌生。

自己身後,就是誓言護衛的璨星血脈盡管他們早已玷污了這個使命。

他該如何是好

面對支離破碎的衛隊同僚和越來越近的薩克埃爾,經歷了數秒的猶豫,衛隊里僅剩的貝萊蒂終於下定決心,舉起武器。

奈,塞米爾,幫我

他喚起尚算正常的奈和神情凝重的塞米爾,試圖組織起最後的防御。

奈嘆著氣走到他身旁。

塞米爾遲疑了一會兒,也丟下火把,舉起長劍。

薩克埃爾依舊一步一步搖晃著走來,無視著如臨大敵,步步後退的貝萊蒂三人。

泰爾斯慢慢皺緊眉頭,旋即緩緩松開。

我明白了,長官。

貝萊蒂提著斧頭攔在泰爾斯身前,對薩克埃爾嘶聲道:

你也許不是那個叛徒,至少不是唯一一個,也許你自有苦衷,而我們也沒有資格再指責你了。

貝萊蒂咬牙道:

但是不管當年發生了什么這個孩子,你不能碰他。

隨著腳步,薩克埃爾的臉龐被地上的火把完全照亮,額頭上的烙印越發明顯。

看看他們,貝萊蒂。

刑罰騎士悵然地看著跪在一邊的巴尼和納基,看著他們近乎崩潰的神情,臉帶哀色地搖搖頭。

相信我,把所有一切埋葬在這里

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薩克埃爾越來越近,手上的斧刃反射寒光。

看著狀態不佳卻依舊攔在自己身前的貝萊蒂,泰爾斯不由得咬緊嘴唇。

就在此時,刑罰騎士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緊張到極點的貝萊蒂呼出一口氣。

薩克埃爾蹙起眉頭,緩緩回頭:

只見失神跪地的小巴尼伸出了手,無力地扯住了騎士的小腿。

薩克埃爾,告訴我。

臉色蒼白的小巴尼抬起頭,瞪著滿布血絲的雙目,半是哀求,半是質問:

我父親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小巴尼像是剛剛從噩夢中醒來,神情恍惚,語句斷續:

奎爾巴尼副衛隊長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這句話讓所有衛隊囚犯們齊齊動容。

就連薩克埃爾也恍惚了一瞬。

地牢里靜默了幾秒。

他是個好人,薩克埃爾垂下目光,緬懷著久遠的故人,語帶敬意:

他只是,生錯了時代。

小巴尼頓時一震。

說完這句話,薩克埃爾輕輕跨步,甩開小巴尼的手臂。

小巴尼沉浸在薩克埃爾的話中,他被後者一帶,緩緩軟倒,卻似無所覺。

薩克埃爾離他們越來越近,甚至看得清他額頭上的烙印。

這讓貝萊蒂越來越緊張,快繩更是扯住泰爾斯一路後退。

現在怎么辦

只聽快繩咬牙切齒低聲道:打是打不過了,可我們連出口都沒有找到能逃到哪里去

是啊。

怎么辦

逃到哪里去

泰爾斯對上薩克埃爾的眼神,發現那里面只有無盡的灰暗。

泰爾斯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他突然想起,對方在牢籠中瑟瑟發抖,對著看不見的世界歇斯底里,喃喃自語的樣子。

我知道你在考驗我但請相信,我從未因犧牲而踟躕,我深知這是我必要付出的,無論它帶來的是功績還是罪孽,善舉抑或惡果,而我將坦然受之,絕不逃避

泰爾斯又想起對方在重圍中,干脆利落應付敵人的高超身手。

吾乃星辰王國的御封騎士和榮譽勛爵王室衛隊的刑罰官守望人,御座的護衛者,王室寶庫的保管者

他想起刑罰騎士聲稱要殺死自己時。那股不同尋常的恭敬與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