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重生(下)(2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5241 字 2021-06-17

泰爾斯的心情無比平靜。

做完這一切,他有種感覺,像是自己變得不一樣了。

但是

「啊」

他突然聽見,身後的人們發出齊聲的驚呼。

但泰爾斯沒有理會,他知道他們很擔心,但他也知道,現在的他是安全的。

「這是」

然而,在泰爾斯看不見的角度,快繩張大了嘴巴。

他看著從泰爾斯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銀光,驚訝得倒退一步,撞上塔爾丁

小巴尼震驚地看著這股非同尋常的光芒,跟貝萊蒂交換著眼神,心驚而詞窮。

直到好幾秒後,疑惑的泰爾斯睜開眼睛,站起身來。

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身後的衛隊諸人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他。

奇怪了。

泰爾斯一陣不解。

少年向著像是石化了的人投去疑問的目光:「怎么了」

「那個,你剛剛」

只見快繩誇張地捂著嘴巴,語無倫次,指著泰爾斯的手臂晃動不休:「天啊,皓月啊,豐收啊,牧海啊,漠神啊」

「這難道是傳說,帝室,那個,金,發光,閃閃,閃閃發光」

下一秒,他被身後的塔爾丁一把捂住嘴巴。

「沒什么,殿下。」

塔爾丁恭謹地道:

「他只是,有些激動。」

在塔爾丁毫不留情的手勁下,快哭出來的快繩立刻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泰爾斯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

但他知道不是追究下去的時候。

他帶著滿身的傷痛,疲憊地扭過頭,看見滿身傷口的薩克埃爾愣愣地坐著,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沉默不言。

但至少

泰爾斯默默地想:

危機解決了。

泰爾斯凝視了他一會兒,最終嘆出一口氣。

王子邁開步子,走向其他人,小巴尼和貝萊蒂默契地讓開路,然後是塞米爾,塔爾丁,坎農和布里。

快繩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被塔爾丁一把扯開。

泰爾斯一步一步,蹣跚走過他們恭謹讓出的通路,突然有種走在復興宮里的錯覺。

他自嘲也似地笑了笑。

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這些人的態度不太一樣了。

比初次見面時多了一份恭敬,卻比原諒安慰完他們後少了一份親切。

泰爾斯沒想太多,他走過人們讓出的通道,走到納基和奈的遺體旁。

「他們的遺體,你們准備怎么處理」

小巴尼頓了一下,臉色悲哀。

「總有一天,」他小心地輕聲道:

「我們會回來,取回所有人的遺骨。」

泰爾斯點了點頭。

這些人的血色之年。

到此為止了。

少年嘆出一口氣,忍著腰痛俯下身去,撿起了地上那把綠色的晶石「鑰匙」。

白骨之牢的鑰匙。

「所以,」泰爾斯齜牙咧嘴地揉著大概是肌肉拉傷的腰,看向眼前的眾人:

「准備好出獄了嗎」

所有人看向小巴尼。

小巴尼沉默了一小會兒,把目光從地上的遺體身上收回。

他默默地撿起長劍,走到貝萊蒂身邊,任由著後者扶住他的身體。

坎農最後一次整理了一下納基和奈的遺容,啜泣著咬牙點頭。

布里親吻過逝者的額頭,整裝起立。

塔爾丁松開快繩,整理好自己的刀劍。

快繩亮出自己的一口白牙,抱著時光弩,對泰爾斯誇張地比了一個「你真棒」的手勢。

塞米爾默默從地上拔起泰爾斯留下的銀刃長劍,走到眾人之後。

這幫傷痕累累的殘兵們默默地集結完畢。

小巴尼環顧一圈,隨即輕哼一聲,對泰爾斯點了點頭:

「隨時。」

泰爾斯提了提嘴角,目光突然一凝。

「哦,最後一件事。」

「趁著你們都還在的時候」

王子轉過身,摩挲著手里的鑰匙,看著每一個形容邋遢,傷痕累累的衛隊成員,若有所思:

「瑟蘭婕拉娜。」

「你們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眾人齊齊一愣。

泰爾斯掃過每一個人的表情。

他沒有發現異常。

少年皺起眉頭,追問道:

「我的意思是,十八年前,特別是血色之年以前」

其他人面面相覷,卻無一不是一臉愕然。

最終,貝萊蒂疑惑地試問道:「瑟蘭娜」

「那是誰」

泰爾斯看著他們的表情,只能失望地輕嘆一口氣。

「我母親,」他搖了搖頭,最終放棄這個尋找多年前目擊證人的意圖:

「據說是。」

眾人愕然對視。

「沒關系,我只是試著問問。」

「但既然你們不知道」

泰爾斯沒有任何拖沓,徑直走到塞米爾面前,舉起手上的鑰匙,帶著最復雜奇怪的心情,最後一次打量完這個古老卻孤獨的黑暗地牢:「來吧,找到你的秘密出口。」

「我們在這個破地牢里已經待夠了。」

塞米爾伸出手,卻沒有馬上接過鑰匙。

「你確定想出去嗎」

泰爾斯微微一怔:

「什么意思」

塞米爾搖搖頭:

「我不清楚你的能耐,但是如果災禍的事情在外面,通過我們這些人泄露了」

塞米爾眼神一寒:

「無論你是王子與否,多的是人想要你死。」

「塞米爾」

貝萊蒂看了一眼另一邊坐在陰影角落里的薩克埃爾,嚴厲地道:「別忘了,殿下救了你的命我們所有人的命。」

塞米爾輕哼一聲。

泰爾斯看著他,又看看周圍的人。

從他們的眼神里,他看到的不只是對王子的尊敬,更有對未知的恐懼與敬畏。

當然,只有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例外。

泰爾斯笑了。

「是啊,要是我的身份暴露,多的是人想要我的命。」

王子淡然地道:「但是你們不想要。」

「這就夠了。」

那個瞬間,塞米爾一陣愕然。

他的目光,在泰爾斯身上停留了很久。

好幾對目光微微一動。

泰爾斯輕嗤一聲,晃了晃手上的鑰匙。

「而我們真的該走了。」

塞米爾看著泰爾斯手里的鑰匙,又看看他,有些出神。

「是啊。」

「該走了。」

塞米爾冷冷點頭,卻收回了手,沒有理會那把鑰匙。

在泰爾斯疑惑的眼神下,只見塞米爾走出十步,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先用長劍撬開一塊地磚,然後俯下身子,伸手扯動了里面的什么東西。

「塞米爾鑰匙」

正當眾人摸不著頭腦的時候,變化發生了。

轟隆隆

地面傳來的微微震動,以及頭頂灑落的陣陣塵灰,讓泰爾斯一眾人等勃然變色

「這是什」

小巴尼的話還未說完,伸手捂住口鼻的泰爾斯就發現了關鍵。

只見在不斷的落塵中,他們正前方的天花板與牆壁相連的地方,居然突兀地多了一個昏暗的洞口

轟隆隆

眾人的驚疑中,震動還在繼續,頭頂洞口的面積仍在擴大。

看上去,就像是牆壁上與天花板相連的牆磚在一塊一塊地向後退,慢慢露出了那個寬敞的矩形洞口。

更神奇的是,牆磚像是約定好了一樣,從上往下分別退出不同的距離,它們退到底時,恰好形成一座步步向上的石梯,從地面到天花板,足足有八九人寬,通向那個漆黑的未知洞口。

寒風不斷地從越發擴大的洞口灌進來,激得泰爾斯一陣哆嗦。

十幾秒過去了。

在震動徹底消散,而頭頂的洞口徹底顯露時,眾人已經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那像是自動向後退開,步步向上的石梯。

「我知道,很震撼,對么,」塞米爾站在新生石梯的邊上,嘆息道:「法師們的奇跡。」

「我第一次看見的時候,也像你們一樣。」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努力說服自己不用這么震驚。

少年邁開腳步:

「好吧,那我們就」

泰爾斯手中一緊。

等等。

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塞米爾。」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站在石梯邊上的塞米爾。

「你沒有找,就直接打開了出口你知道它的位置」

王子的疑問吸引了大多數人的注意。

塞米爾輕哼一聲:

「我一直知道。」

泰爾斯愣住了。

他竭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顫巍巍地舉起手中的晶綠色鑰匙:

「那你為什么不需要鑰匙」

泰爾斯的問話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小巴尼更是倏然變色。

塞米爾輕嗤一聲,向他們轉過身來,背對著洞口與石梯。

「因為這個出口,早在一小時前就被打開了,」塞米爾面無表情:

「在鑰匙落到你手上之前。」

泰爾斯的大腦一陣眩暈,他努力想要理清楚這里奇怪的邏輯。

作為出口的門,早就被打開了

落到我手上之前

等等,我是從哪里拿到這把號稱能開啟白骨之牢的鑰匙的

那是

想到這里,泰爾斯不由得臉色一白。

塞米爾看著洞口里的黑暗,微微蹙眉:

「他們似乎有些遲到,需要些提醒」

塞米爾抓著手上的銀刃長劍,在石磚上輕敲幾下,劍刃頓時發出清脆的叮響,在洞口後空曠的黑暗中傳揚開去。

叮叮叮

那一刻,小巴尼和貝萊蒂齊齊變色

「塞米爾」

塞米爾扭頭輕哼,什么也沒有說。

但很快,場中就傳來了不同尋常的變化。

踏。

腳步聲。

洞口的黑暗里,傳來了神秘的腳步聲。

傳進泰爾斯的耳朵里。

就在塞米爾的身後。

小巴尼下意識地趕上一步,和貝萊蒂一起組成真相陣型,把驚疑的泰爾斯護在身後,面對著不太對勁的塞米爾。

踏,踏,踏

復數的腳步聲。

越來越多的腳步聲,由弱漸強,由小變大,由遠及近。

由隱約可聞,變得清晰可辨。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塞米爾,你做了什么」小巴尼難以置信地看著舊日同僚。

但塞米爾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踏,踏,踏

終於,一雙沙地靴出現在石梯的最上方,帶著悠閑的節奏,走出黑暗,步步向下。

「干得好,塞米爾,」一個陌生得泰爾斯幾乎要忘掉,卻又在聽到的一瞬間立刻想起的嗓音,從靴子上方傳來:

「等了那么久,我差點就以為你已經掛了呢。」

這個聲音從容不迫,卻又冰冷淡漠。

塞米爾冷哼一聲,並不答話。

小巴尼等人疑惑地彼此對望,沒有得到答案。

但他們卻注意到,泰爾斯王子突然變得面色難看,無比震驚。

不可能。

「所以,我們所有的麻煩」

那雙沙地靴慢慢踱下石梯,漸漸露出它們主人的身形。

那個從容的嗓音繼續響起:

「詭影之盾,北地人,秘科,你的囚犯朋友,包括那個該死的面具」

「都自相殘殺得差不多了吧」

塞米爾點了點頭,絲毫不顧其他人疑惑和失望的眼神。

「當然,在這里的基本上個個帶傷,不再是威脅,」塞米爾掃了一圈他的衛隊同袍們,冷冷道:

「但桑尼沒活下來。」

沙地靴的主人微微一頓:

「噢,可惜。」

「但我們會緬懷他的。」

小巴尼單臂持劍,把警戒提到最高,貝萊蒂死死護住泰爾斯的側翼,其他人則嚴肅地重新擺出陣型。

可泰爾斯已經徹底僵在了原地。

不可能。

沙地靴的主人終於踏下了石梯,在火光中露出全貌。

「不,不。」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來人:

「我親眼所見,你明明,明明被釘穿了」

穿著沙地靴的來人緩緩嘆了一口氣,似乎不太順心:

「是啊,是啊,我知道。」

他就像一個無數次向人解釋圖書館規則,卻依然天天遇到違規行為的圖書管理員,字里行間充斥著慵懶與不耐:

「你親眼看見:我死了。」

在衛隊成員的一片驚疑間,泰爾斯死死地瞪著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不可能。

「所以不妨猜猜看,泰爾斯王子。」

來人從容地張開雙臂,帶著一如之前的禮貌笑容,對泰爾斯露出他完好無損的脖頸與下巴:

「世界上,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

來人停頓了一下,似乎很享受泰爾斯的反應:

「殺之不死」

他輕笑連連地繼續:

「每度重生」

來人的笑聲仿佛帶著魔力,把泰爾斯心中最深層的恐懼勾出。

殺之不死。

每度重生。

泰爾斯僵硬地看著石梯上的對方,只覺得自己的思維都要停頓了。

這個世界上,殺之不死的存在

那是

那是

「順便一句,謝謝你幫我保管永恆真理。」

在泰爾斯近乎凍結的驚詫眼神中,來人淡定而禮貌地接過塞米爾遞給他的那把銀刃長劍。

「但我記得,你沒讀懂上面的銘文。」

是瑞奇。

泰爾斯茫然地對自己說道。

是他。

本該在約德爾的劍下死去多時的人,鮮血鳴笛的佣兵頭子,災禍之劍的克拉蘇,那位時刻從容不迫的瑞奇,站在石梯上,輕輕亮出流線型劍刃上的兩行銘刻。

「真理,永恆不滅。」

望著驚呆了的泰爾斯,有如死後重生的瑞奇眼中寒光閃動,用最舒緩不過的語氣道:

「吾輩,掙扎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