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的聲音很沙啞,聽著就像是聲帶被切掉了,剛剛被接回去一樣。
瑞奇的頭顱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脖頸上——泰爾斯頭皮發麻地看著這一切——頭顱與脖頸之間的可怖斷層歷歷在目,而且斷層以上是殊無血色的慘白臉龐,斷層以下是尚存鮮紅的頸部肌膚。
就像是……被縫回屍體的頭顱。
只不過看不見縫線。
「你到底是……」
薩克埃爾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死死瞪著跟自己角力的瑞奇,不肯放棄用斧刃把對方剖開的努力: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但瑞奇沒有直接回答他,災禍之劍的克拉蘇只是帶著死屍般慘白的笑容,以及脖頸那道可怕的斷層,咯咯發笑。
這甚至讓許多他手下的雇佣兵們也緊張不已,約什甚至閉眼扭頭。
「不得不承認,我們倆之中,」瑞奇的話語有氣無力,卻讓他的笑聲更顯詭異:
「還是你比較強。」
下一秒,死者蘇生,詭異得已經把眾人嚇呆的瑞奇雙臂勃然發力,將薩克埃爾整個人凌空舉起,再重重摜下!
砰!
巨響傳來。
「長官!」
在塔爾丁聲嘶力竭的吼聲中,薩克埃爾像死氣沉沉的沙袋一樣摔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口吐鮮血。
瑞奇則冷笑著搖頭,拔出鑲嵌在他胸膛里的斧刃,隨手拋在地上。
「當啷……」
泰爾斯呆住了。
那個人……
究竟是……
他的腦海里呈現出吉薩將自己的頭顱安放回身體的可怖情景,不寒而栗。
他真的……不是魔能師嗎?
斧刃落地的聲音中,薩克埃爾顫抖著試圖爬起。
但不知道是重傷太過,還是已經沒有體能,他的手臂只是在地面上撐了幾秒,就重新彎曲。
他再次摔落地面,
泰爾斯恍惚地呼吸著。
他從未見過薩克埃爾如此無力的時候。
但讓他心寒的是……
泰爾斯毛骨悚然地抬起頭,看見瑞奇毫不在意地扭了扭脖頸——上面的可怕斷層在窸窣聲中漸漸消失,被新生的肌膚填滿,上下兩邊的皮膚顏色也漸漸趨同。
他的胸膛里則傳來噼啪爆響,聽著像是被斧刃砍斷的骨頭,正在自己復位。
他在痊愈。
「但幸好,我永遠比對手……」瑞奇伸出手,在無論是屬下還是敵人的畏懼目光中,默默地整理自己的衣領與甲胄。
「多一條命。」
多一條命?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瑞奇。
「落日啊!」
素來剛硬的小巴尼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已經失去了鎮定。
「我知道,不太公平,對么?」
在肉眼可見的痊愈速率下,瑞奇笑著聳肩,從胸腔里拔出一塊斧刃碎片:
「歡迎來到現實世界。」
瑞奇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重新學會了呼吸。
他走向地上奄奄一息的薩克埃爾。
「不!」
塔爾丁與布里怒吼著雙雙沖了上去。
只留下雙目通紅的坎農還牢牢守在難以置信的泰爾斯身邊。
瑞奇輕笑著,撿起自己的長劍,而他的身側,災禍之劍們也紛紛圍攏。
但趴在地上的薩克埃爾卻突然怒喝一聲:
「住手!」
仿佛天生就應該服從這道嗓音一樣,塔爾丁和布里雖然情緒激盪,卻本能地停下了腳步。
只見薩克埃爾一面痛苦地咳血,一面對他們道:
「做好……你們的職責。」
塔爾丁和布里雙雙一滯,他們矛盾地看了看重傷的長官,又看看身後目眥欲裂的泰爾斯。
站在他身旁的瑞奇饒有興趣地看了他們一眼。
「瑞奇!」
塞米爾走了上來,仿佛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其他人,道:
「他們都是優秀的戰士,會很有用。」
「而我們……很缺人。」
瑞奇目光一閃,看向塞米爾。
塞米爾不閃不避,只是面如常色。
「哼。」
終於,瑞奇輕哼一聲,點了點頭:
「當然。」
「那就抓活的。」
泰爾斯松了一口氣,放開了再次抓進掌心里的匕首。
多一條命。
泰爾斯下意識地重復著,到現在仍然難以相信剛剛的一幕。
他們不能再硬拼了。
瑞奇身上的詭異……實在是……
正在此時。
「你到底是什么?」
瑞奇低下頭。
只見薩克埃爾痛苦地喘息著,顯然已經用掉了最後的力氣。
刑罰騎士神情恍惚地看著他:
「我見過傳說中的第二代血族,在心臟受損乃至頸椎斷折後,依舊痊愈如昔。」
「我也見過鋼鐵般的恐怖獸人,在難以想象的重傷下,鏖戰數十個小時。」
「我還見過極其罕見的異能戰士和終結之力,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愈合可怕的致命傷。」
瑞奇揚起眉毛。
這家伙,見識還真不少。
薩克埃爾顫抖著,大口呼吸。
「可你……你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
瑞奇輕哼著,不知道是不是默認。
薩克埃爾咳嗽一聲,眼神縹緲:
「而且……腦部和頭顱被破壞?」
他的目光稍稍清明了一會兒,露出決然:
「不。」
「這種情況下……」
「再強大的長生種也承受不住。」
「再厲害的獸人也無法生存。」
「再可怕的異能和終結之力……也有其限度。」
趴在地上的薩克埃爾抬起頭,滿布血絲的眸子直射瑞奇,似乎誓要得到一個說法。
泰爾斯等人也警惕而凝重,又不失期待地望著瑞奇。
瑞奇笑了。
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情緒。
像是在緬懷。
「此世曾有種種神奇,」死而復生的男人出神地搖頭:
「而你,你只是過於無知。」
薩克埃爾又咳嗽了一聲。
「無知?」
不知為何,刑罰騎士輕笑起來:
「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
下一秒,薩克埃爾突然伸手,從地上撈起一個雇佣兵落下的火炬!
瑞奇神色一變。
只見薩克埃爾翻過身,火炬直直地飛向災禍之劍的首領!
「你——」瑞奇咬牙揮開火炬,卻仍被無數火星打到身上。
而那邊早有幾個雇佣兵飛撲而上,將強弩之末的薩克埃爾牢牢壓制住。
泰爾斯驚訝地看著薩克埃爾的舉動:
他這是干什么?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瞬之間,瑞奇的上身居然冒出無數火焰!
就好像他才是那個一點就著的火炬。
「啊啊!」
瑞奇嘶吼著,奮力拍掉身上的火焰。
「這是什么!」
薩克埃爾在好幾個人的壓制下,輕笑出聲。
「這是——額——從火炬上拆下來的油布,」刑罰騎士受了一個雇佣兵的重重一腳,卻仍然堅持著說完話:
「我塞了一些在你衣服里,一點就著。」
過了好幾秒,瑞奇才堪堪拍掉身上的火焰,放下雙手。
煙氣從他的身上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