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太高了(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5011 字 2021-06-17

.一切恍若霧中。

潔白

朦朧。

迷茫。

無所憑依。

耳邊唯有那個溫柔的聲音,仿佛近在咫尺。

葺仁,求求你,不要害怕。

怎么會這樣。

他的內心充滿莫名的憤懣與哀傷,無處泄。

就好像他在失去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

那個聲音是如此無助。

如此凄涼。

好像正在離他遠去

我只是活在活在跟你不一樣的世界。

話音散去,他突然覺得很空虛,很心疼。

他向那個聲音的方向伸出了手。

想去

觸碰她。

抱緊她。

安慰她。

留下她。

而他以為就要接近她,就要留下她的時候。

一道紅光突兀地穿透了霧氣

白霧消散,朦朧盡去。

那一刻,就像從天而降的鮮血染紅了四壁,周圍的一切變得粘稠而鮮艷,腥紅而沉郁

一切都變了。

他莫名地緊張起來。

久違了

腥紅血色中,一道陌生而陰冷的聲音,渲染著厚重而興奮的語調,自冥冥中響起。

久違了

一股瘮人的沉重感毫無預兆地到來,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不。

久違了久違了違了了

回音沉重,往復不休。

仿佛一面厚重的戰鼓,來回震動他的心房。

不。

我的

那個聲音很興奮。

但他卻很惶恐。

不。

我的

周圍的血色越來越紅,越來越黯,越來越低沉,越來越靠近。

我的,我的,我的

不可避免地,無邊的血色攀上他的身體,攀上他的感知。

而他掙脫不掉,逃離不開。

不。

它粗暴地沖擊他的思緒,占據他的意志。

填滿他的一切。

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

終於,在無邊的血色將他從內到外完全填滿的時候,那個遠方而來的陌生聲音無比清晰,如在耳旁地,自他的體內響起

我的

它仿佛褪去了一切混沌與隔閡,若火山爆,海嘯磅礴,從他自己的口中怒吼而出:

血脈兄弟

「啊」

他恐懼地驚叫著,猛地掙起身來

驚惶,無助,恐慌。

他喘息著,竭力想要抓住些什么。

就在此時,一個沉甸甸的黑影突兀地出現在他的頭頂

它如同鬼魅,黑沉沉地壓來。

似乎要將他覆蓋、吞沒。

下一刻,熟悉的手感出現在右手里。

緊張的他想也不想,朝著黑影推出右手

「啪」

一道輕響,他的右手被牢牢地握住,進退不得

「泰爾斯。」

熟悉的嘶啞嗓音從黑影里冒出,喊著他的名字。

泰爾斯一個激靈

「約,約德爾」

少年喘息著,努力在意識中把夢中的血色與眼前的黑影分開,勉強認出一對反射寒光的鏡孔。

昏沉的燈光中,黑影握住他手臂的力度稍稍減緩。

「是。」

「是我我,我在這兒,」黑影嘶啞地開口,安慰著驚魂未定的泰爾斯,看上去頗不熟練:

「我在這兒。」

一支戴著手套的手松開泰爾斯的手腕,僵硬而生疏地輕拍少年的手臂,鼓勵他放松。

而他夢里,浸染了他,浸染了整個世界的血色並不在這兒。

神經緊綳的泰爾斯恍惚著一松,手中的jc匕滑落下來,被約德爾一把接住。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黑影笨拙地重復著,幾秒後才找到下一個詞:

「沒沒事了。」

泰爾斯透出一口氣,整個人向後癱倒。

但他很快被面具護衛扶住後背,輕輕放回枕頭上。

他看著約德爾手里的jc,頗為慌亂和內疚。

「匕我很抱歉,」泰爾斯半張著眼皮,只覺得渾身虛弱,氣息不勻:

「那只是噩夢,你知道,我」

但約德爾打斷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

「沒事了。」

面具護衛幫助泰爾斯把枕頭拉起,讓他靠在上面,還不忘幫少年掖好被子。

躺回床上的泰爾斯這才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浸透了不知何時換好的內襯。

泰爾斯按了按內襯下的綳帶,鼻子里盡是葯味兒。

他在疼痛感中深吸一口氣,這才意識到他們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

昏暗,陰沉,狹窄。

房間不大,從他的床頭到門口不過十幾步遠,床邊擺著一張小小的書桌,書桌邊的一扇木窗關得很嚴實,隱約從窗縫里露出幾絲白天的亮光。

遠處的木台上擺著一盞不滅燈,勉強照亮室內。

但是躺在床上的泰爾斯眯起眼睛,現雖然床板和書桌較為整潔,但房間的四壁烏黑厚重,天花牆角甚至還留著幾絲蛛網。

「這里是哪里」

泰爾斯艱難開口,只覺得嗓子干啞。

「刃牙營地。」

面具護衛走到木台邊上,再回來時,手里已經多了一杯水。

「你睡了一天一夜。」

所以我們回來了。

一天一夜

有那么久

泰爾斯感激地接過水杯,澆灌著仿佛干燒起來的嗓子。

約德爾一邊看著他喝水,一邊抓住床邊的一束繩子,輕輕一拉。

「叮鈴鈴」

門外傳來隱隱約約的鈴鐺響聲。

「醫生說過,你需要進食。」在泰爾斯疑惑的目光下,約德爾簡單地解釋道。

還不等泰爾斯反應過來,門外就隱約傳來爭吵與腳步聲。

「鈴,鈴,那是鈴」

「俺誓聽見鈴響了菲利希亞說過那是老爺們叫床咳咳,叫仆人起床的方式不,俺覺得這不是鬧鬼好吧,膽小鬼,我自己去」

話語與腳步的主人顯然很匆忙,途中還能聽見不少意外而慌亂的碰撞聲。

「砰」

下一刻,隨著房門被猛地撞開,約德爾的身影消失在空氣中。

靠在床上的泰爾斯眯起眼睛,看著匆忙撞進門來,狼狽地維持平衡的男人。

這是個士兵,穿戴還有些眼熟。

「你是」

泰爾斯放下空水杯,疑惑道。

士兵好不容易維持住了平衡,在看到泰爾斯時面色遽然一變,先驚後喜。

「俺了個大草,泥性了」

「泥終於性了」

士兵操著一口濃重的西荒腔調,但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馬上狠狠咳嗽了幾聲,下意識地立正站好,換成傳令兵特有的,較為標准的西6通用語。

「我是說,尊貴英俊的殿下,看到您性了,我們刃牙營地上下都要感動死了」

泰爾斯努力擠出的微笑一僵。

頗有些激動的士兵死死瞪著床上虛弱的泰爾斯,生怕漏了一眼似的,同時既生硬又機械地說出一長串話:

「咳咳,有您的淋漓額,是淋漓還是蒞臨來著我們那個,縫逼生輝」

士兵說一句就低頭一次,他的臉色隨著偶爾露出的蹩腳修辭來回變幻,還伴著時不時的結巴:

「總之我們一定努力為王國守好邊疆,看好荒漠,操好獸人,請陛下放心糟糕,這好像是最後一段,咳咳」

「那個,我和我的小隊很榮幸得到您我是說搞到您,不,是接到您」

泰爾斯狠狠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他錯漏百出的歡迎辭。

「好的,謝謝你,士兵,我領會到你的熱情了,」泰爾斯虛弱地指了指士兵的腰側:

「剩下的稿子就不用再念了。」

士兵臉色一紅,尷尬地把舉到腰側的那張寫滿字跡和圖畫的「小抄」塞進褲帶里:

「那個,我們負責寫信的書記官半個月前掛了」

「這里只有你一個」泰爾斯看了看門外,只看到一片昏暗的燈光。

正在尷尬的士兵一個激靈,連忙立正回話:

「還有怪火和靈刃她剛剛換班,迷眼還沒來我們每隔半小時就要上來看一次,生怕您被冤魂索命,或者被想錢想瘋了的靈刃偷偷鑽進被窩給上了」

泰爾斯挑起眉毛。

士兵話剛出口就感覺不對,臉色一變:

「抱歉,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慌亂地擠出笑容,雙手無處擺放:

「我的意思是,尊貴英俊的殿下,我們一直精心照顧您,就把您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疼愛」

他越說越糟。

精神疲倦的泰爾斯被他這么一通嘮叨,反而精神了一些。

他嘆了一口氣,伸手按住士兵剩下的話。

「我記得,你是蛇手,是個異能者。」

「是威廉姆斯男爵麾下的新任隊長。」

名為蛇手的士兵輕輕一怔,隨即露出狂喜。

「啊,您記得我的名字果然是尊貴英俊的殿下是的,殿下,請記得我,我是,是威廉姆斯大人麾下的蛇手,我忠心耿耿,絕對沒有過走私、偷稅或者有組織犯罪的前科,被大人招募以來每天都在為王國流血流汗又流淚」

正沉浸在又一輪「表忠心」狀態的蛇手看見了泰爾斯沉下的臉色,連忙咳嗽一聲,回到正題。

「本來男爵想要抓幾個漂亮的妓女或者大老爺們的女仆來讓您爽咳咳,我是說服務您暖床什么的」

「但您知道,營地剛剛平靜下來,所以他讓怪胎小額,讓我們光榮的星塵衛隊第三突擊隊全隊好好照顧你,疼愛您,讓您舒舒服服爽爽,來了就不想走」

泰爾斯頭疼地伸出手,打斷對方顯然醞釀了一整天的長篇大論:

「謝謝,請去向男爵傳達我的感謝,然後」

王子勉強地笑笑:

「我有些餓了。」

蛇手愣了幾秒,這才一拍腦門。

「噢噢,對,吃的對,男爵從那幫老爺們兒手里搶到了不少咳咳我是說貴族大人們向您和男爵慷慨捐贈了很多」

蛇手眉飛色舞地說著,風風火火地沖出房外,留下一臉懵懂的泰爾斯。

「怪火」

一連串的腳步聲後,房門外隱約傳來蛇手的呼喝聲:

「把吃的送上來別再自個兒偷偷咳咳,偷偷,那個,偷偷檢查了」

十幾分鍾後,重新關上的房間里,泰爾斯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瞪著蛇手剛剛送上來的食物。

他看著餐盤上小麥烤的白面包,燕麥粥,羊奶,甚至還有蜂蜜

以及燒魚,雞肉,豬肉,還有不少北地都沒有的調味料

蛇手說,這是傳說之翼從西荒貴族那里收繳來的

泰爾斯嘆息著,把一口肉湯送進嘴里。

唔,味道真好跟蠍子和蜘蛛,還有血刺蜥比起來的話。

漠神啊,以後誰再跟他說什么西荒貴族地處偏僻土壤貧瘠,動盪險惡又窮又苦的話,他就跟誰絕交

感受著胃部的逐漸充盈,泰爾斯對著空氣問道:

「所以,刃牙營地後來怎么樣了」

他等待了幾秒。

「後來,」虛空里傳來約德爾嘶啞難辨的聲音:

「威廉姆斯贏了。」

威廉姆斯,贏了。

泰爾斯咬住嘴里的湯匙,無奈地歪了歪眉毛。

哇哦。

還真詳細。

就像他們初次見面,約德爾回答他「誰是我爸爸」時一樣。

滿口的外交辭令。

一想起曾經的事情,泰爾斯的嘴唇就忍不住上翹。

老天,他才多大啊,就開始懷舊了嗎

但泰爾斯隨即想起了什么,情緒一沉。

「王國秘科呢」

泰爾斯問得很隱晦,但約德爾似乎知道他要問什么。

「他們沒有馬,被迫徒步回來。」

王子松了一口氣。

所以,快繩、小巴尼、貝萊蒂、塔爾丁、坎農、布里,還有薩克埃爾。

他們

他的心情歡快起來。

「那真是充實而有趣的一天,不是么。」泰爾斯半開玩笑地道。

幾秒後,空氣里傳來一個嘶啞的嗓音,帶著微不可察的笑意:

「是的。」

食欲大增的泰爾斯痛快地干掉餐盤里的食物。

「對了約德爾,你的傷勢」

「已經好了,勿憂。」

空氣里傳來的回答無比迅捷,泰爾斯連話都沒機會問完。

但這卻讓王子蹙起眉頭。

「好了」

泰爾斯放下咬了一半的面包。

傷勢好了。

他想起很久以前,約德爾曾經為他擋下三根歹毒致命的弩箭,身受重傷。

他們就此分別。

之後的事情,泰爾斯不再知曉王子的使命催促著他前往北方。

一去六年。

過往的記憶與莫名的惆悵齊齊涌上他的腦海。

六年。

泰爾斯的笑容消失。

他沉默了一會兒。

「約德爾,這些年,你還好嗎」

空氣里的回答依舊簡短:

「好。」

泰爾斯輕輕點著頭,嘴角微彎。

是啊。

還是那個他。

緘言,沉默,惜字如金。

那個曾經的面具護衛。

不是么。

想到這里,泰爾斯突然話鋒一轉:

「你認識薩克埃爾,對么」

這一次,空氣里的回答過了好幾秒才響起,充滿莫名的感情:

「很久,以前。」

泰爾斯皺起眉頭,他的語氣充滿擔憂:

「他說,你的面具,那是王室的秘寶之一。」

房間里很安靜。

沒有回答。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他回過頭,看著昏暗狹小的室內,依舊沒有看見任何活人的跡象。

等不到約德爾回話,泰爾斯只得嘆息著追問:

「他還說,使用那個神奇的面具,是有代價的」

又是足足好幾秒的沉默,到泰爾斯忍不住想再開口的時候,面具護衛的聲音傳來了:

「沒事。」

「每個人都有要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