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找女人(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3864 字 2021-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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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薩里頓?」

泰爾斯難以置信地重復了一遍,他來回看向拉斐爾和顧的牢房,試圖在混雜一處的回憶和思緒里抓住一線清明。

「解釋。」

王子收斂情緒,認真地盯著拉斐爾:

「現在。」

拉斐爾沉默了一會兒,不自然地緊了緊手臂:

「殿下,即便您出身王室,但長久以來秘科並未明確您的情報級別……」

「解釋!」泰爾斯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我正在解釋,」拉斐爾冷冷堵死他的話:

「只是我必須說明,殿下,我接下來只能在不違規的情況下,向您透露不高於『狂人』級別的情報。」

「狂人」級別……

泰爾斯不耐煩地搖頭:

「你不用向我說明這些秘科的規則——解釋就行了。」

拉斐爾冷笑一聲:

「我也不是說給你聽。」

荒骨人緩緩抬起手臂:他的小臂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裂縫,里頭的肌肉紋理在輕輕蠕動,隱藏著詭異的陰影。

一如六年前。

泰爾斯登時一滯。

王子艱難地把目光從對方的手臂上收回,努力回到當前的主題。

「如你所見,此人姓顧名棠——至少明面上如此。」

拉斐爾幽幽地望著顧的牢門:

「他出身東國夙夜的官宦之家,在家道中落後進入夙夜的王家情報組織:烏衣衛。」

顧棠。

烏衣衛。

泰爾斯眼神一變:

「你是說,他是夙夜的密探?」

拉斐爾點點頭,卻也搖搖頭:

「是『前』密探——至少是我們查得到的情報。」

「前?」泰爾斯看向顧的牢房,他突然意識到,對於這位在六年前予他收容之所與一飯之恩的囚徒,他一無所知。

拉斐爾的小臂不自然地收緊,他卻面色不改,繼續娓娓道來:

「十九年前的麒麟城,辰氏王族的一位宗室子弟發動政變,企圖討伐登基未久的瑤王顥。其間烏衣衛也分裂為兩派:忠於瑤王的指揮檢事『青校尉』藺都最終大獲全勝,他接掌烏衣衛指揮使,清理門戶,對衛所中的『叛徒』們趕盡殺絕。」

瑤王顥。

青校尉。

陌生而遙遠的名詞跨越重洋,進入泰爾斯的腦海中,讓他不得不皺起眉頭。

但拉斐爾顯然沒有要為王子停下來解釋的意思:

「顧就屬於站錯隊的那一派:他隱姓埋名逃亡西陸,做過商販、工匠、佣兵等工作,直到血色之年後,他扎根龍霄城,借著埃克斯特與星辰連場大戰後的廢墟與空隙,東拉西扯,干起了情報販子的活計。」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把目光從顧的牢房鐵門上收回。

「那跟你——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拉斐爾的唇角微微一收,勾出一個冷笑。

「我們後來發現,在龍霄城的這些年里,顧所做的不僅僅是他的老本行。」

荒骨人凝視著牢門上的鐵閘:

「除了買賣消息之外,這個遠東人的業務還包括為各大勢力充當中介,調解矛盾。」

「而對某些無法調解,又不能不理的矛盾……」

說到這里,拉斐爾目光一寒:

「他就會找殺手。」

殺手。

泰爾斯神經一緊。

等等。

龍霄城,顧,情報販子,殺手,六年前——少年把多年前的一條條線索慢慢連接起來,面色漸變。

「沒錯,」拉斐爾冷笑著觀察泰爾斯的臉色:

「六年前的龍霄城,在努恩王強權之下的陰溝角落里,地下勢力一盤散沙:格里沃控制街頭,烏拉德橫行黑市,康瑪斯人居中取利,更有其余山頭林立不計其數,關系錯綜復雜,糾結混亂。」

「而他,」拉斐爾向顧的牢門抬了抬下巴:

「您的遠東朋友,則用了十年的時間,逐步接手了最骯臟也是最危險的業務,成為龍霄城最大最方便的殺手聯絡人。」

泰爾斯的眼眶慢慢放大。

「下到街頭流氓亡命罪犯,上至詭影之盾乃至刺客之花,他皆有門路,無不熟稔。」

「一手買命,一手賣命,堪稱深藏不露,手眼通天。」

詭影之盾。

刺客之花。

泰爾斯死死地盯著顧的牢房,目光未曾移動半分。

可他的眼神已經變了。

如果顧是龍霄城最大的殺手中介,那就是說六年前……

下一秒,拉斐爾就面無表情地說出泰爾斯所擔憂的事情:

「查曼·倫巴,彼時的黑沙大公就是通過顧找到了詭影之盾。」

「雙方就此勾連,達成合作。」

泰爾斯僵硬地扭過頭,

查曼·倫巴和詭影之盾的合作。

他們的中間人是……

顧?

他不禁想起小時候,和小滑頭兩人瑟瑟發抖地躲在馬車上,看著黑沙大公與釺子接頭交談的場景。

然而拉斐爾的話還未說完:

「最後,鑒於目標的棘手程度,顧拿出了壓箱底的關系,為他聯絡上這世上最強大最可怕的殺手——他靠著一手陰詭凶險的絕殺刀,在災禍帶來的混亂中,突破白刃衛隊的重重防御,取走天生之王的人頭。」

那一刻,泰爾斯僵在原地。

拉斐爾微微眯眼:

「而您知道那是誰嗎?」

走廊陷入無聲的死寂。

好半晌,泰爾斯才艱難地呼出一口氣:

「是。」

拉斐爾冷笑一聲,絲毫不顧王子此刻難看至極的神情:

「他知道如何聯絡在血色之年後遁逃無蹤的弒君家族,僅此一條,就足夠我們把他關押到老死——或者招供。」

泰爾斯沒有說話,只是捏了捏左拳,指尖掠過掌心被jc無數次割開的傷疤。

「但這還不是第一次。」

拉斐爾還在繼續:

「至少,在顧的賬本上,『飛蝗刀鋒』不是跟您扯上關系的第一筆生意。」

泰爾斯努力消化著新的情報,抬起目光。

下一秒,拉斐爾目光深寒:

「六年前,殿下,當您出使北方,卻和王國之怒被倫巴的黑沙大軍圍在斷龍要塞下,橫遭魔能槍部隊的轟擊時……」

「你覺得是誰通過豐富多樣的聯絡渠道,為烽照城大公康克利·佩菲特找來了那些甚至能夠策反魔能槍教官的刺客,好讓他得償所願,看著你死在倫巴的軍陣之中?」

魔能槍。

泰爾斯眉頭一緊,他仿佛又回到六年前的要塞之下,面對無數刀光劍影。

他神情凝重:

「你是說,那也是顧居中聯絡的?」

拉斐爾輕哼一聲,輕輕晃動了一下手臂:

「而您說,他在龍霄城里幫過你,救了你一命?」

泰爾斯下意識地望向顧的牢房。

「那么就再仔細想想,殿下。」

那一瞬間,拉斐爾的話語雖然輕松依舊,可字里行間卻充滿了不為人知的陰暗:

「您認為,背叛了努恩王的『撼地』卡斯蘭,真的是因為看您順眼,才在酒館里告知你聯絡顧的渠道,好讓你在逃出龍霄城重圍的時候,去找這個看似神秘中立的地下人物?」

卡斯蘭。

六塊半。

泰爾斯的目光牢牢凝固在牢房的閘口上,拳頭卻越攥越緊。

「您認為,龍霄城真有這么多好心的遠東人,當他們在戒嚴期被一個身份神秘的貴族小屁孩敲響家門時,總是好酒好菜好床地招待他,只為那小孩長得乖巧可愛又聰明善良?」

遠東人。

招待。

王子輕咬牙根,努力回想起那天的清晨,自己和小滑頭在顧的肉鋪里的場景。

「您認為,事情真的有這么湊巧,在整個龍霄城亂成一團的時候,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報販子只需走出家門兩分鍾,就能順順利利地帶回孤身前來的一國使節、善流城侯爵史萊斯·百慕拉——好讓他轉手就把你送給查曼·倫巴?」

情報販子。

史萊斯。

拉斐爾的話語如刀刃般鋒利,一把接著一把,破開泰爾斯的心防:

「所有的這些疑點,這些蹊蹺,這些卻看似合理卻不容深究的事情,在您把他當作救命恩人之前,回頭想過嗎?」

那一刻,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壓下漸漸沸騰的獄河之罪。

如果,如果拉斐爾說的這些疑點都是有問題的。

那就是說,他曾經以為的那些事情……

「對,顧。」

拉斐爾冷冷開口,絲毫不給王子反應的時間:

「他從沒幫過你。」

「恰恰相反,」

「正是他出賣了你。」

泰爾斯輕輕閉上眼睛。

六塊半。

他沒幫過你。

他出賣了你。

那一瞬,那間關押著顧的牢房,似乎變得不再那么引人注目了。

走廊里回歸死寂。

拉斐爾舒出一口氣,同樣眼神復雜地看向牢門:

「而他也出賣了我們。」

泰爾斯花費了極大的精力平復好自己的心情,聞言緩緩睜眼,努力維持著語氣的平靜:

「他和王國秘科,你們也有合作?」

拉斐爾點點頭:

「曾經,是的。」

荒骨人望著顧的牢門,不屑哼聲:

「顯然,不管是埃克斯特、星辰王國、康瑪斯聯盟甚乎於詭影之盾和終結之塔,這個自詡中立的情報販子已經習慣了跟所有人『合作』,多方收錢四處拍胸,來回倒手八面玲瓏,然後在客戶們彼此相殺的血腥空隙里漁翁得利。」

「唯一的區別是,這次,他演砸了。」

泰爾斯僵硬著臉頰:

「他做了什么?」

拉斐爾沉默了幾秒。

「如您所提及的,凱倫·布克——作為王國秘科少有的『智者』級情報官,他的死亡是我們承受不起的損失。」

「而我們在六年後廢棄龍霄城總部,多多少少也受此影響,是不得已之舉。」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想要努力把苦悶和郁結呼出心頭:

「發生了什么?」

拉斐爾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顧的牢房:

「這也是我們想要搞清楚的。」

「從他嘴里。」

泰爾斯默默地站在原地,心情復雜。

反倒是拉斐爾嘆出一口氣,恢復了輕松淡然的姿態:

「就像這樣,殿下,哪怕在看似蓋棺定論的過去面前,在暗流底下也還有太多不為人知的可怕細節。」

「因此,當您六年前在英靈宮里意氣風發力挽狂瀾的時候,殿下。」

拉斐爾感慨道:

「別忘了,那一天,英靈宮之外,秘科的人手也在看不見的戰場各處,與陰影中的敵人們展開見不得光的殊死搏殺,哪怕只為一頁信紙,一段文字,一個信號,以給您和王國爭取多一分獲勝的機會——布克就是其中之一。」

泰爾斯目光一動。

「王子的屁屁——這名字很好笑,對吧。」

拉斐爾轉過身,面對昏暗漆黑,幾乎望不見盡頭的走廊,眼中滲出幽幽微光:

「然而他們全員,都是六年前改變世界大勢的『龍血』計劃中,王國秘科與努恩王、與暗室、與白刃衛隊、與查曼·倫巴、與詭影之盾、與康瑪斯等等敵人短兵相接你死我活之後,在滿地的死屍和犧牲里,所殘留下來的幸存者。」

泰爾斯訝然抬頭。

「而我們不告訴你某些情報,並不是因為我們不相信您,而是因為您無法像我們那樣丟棄負累,忘卻自我,全心全意投入黑暗且骯臟的使命,完成目標。」

拉斐爾眯起眼睛,向顧的牢房示意了一下:

「即便你認為……你欠你的目標一條命。」

「在這種情況下,你若強求一知半解,便只能越走越偏,失去辨別真相的能力,被人牽著鼻子走。」

丟棄負累,忘卻自我。

泰爾斯輕皺眉頭。

「你不是我們,泰爾斯,你本該活在陽光與藍天之下,」拉斐爾嘆出一口氣,罕見地沒有使用尊稱,而是直呼公爵的名字:

「由我們去面對無邊地獄。」

那一刻,他的黯紅雙目無比真誠。

可是泰爾斯想起的,卻是拉斐爾在審訊室里面對酒商達戈里、鐵匠吉本、刀鋒領貴族以及貝利西亞時,所展現出的不同面孔。

走廊里沉默了很久。

直到王子殿下重新發聲,嗓音沙啞:

「那我怎么知道,牽著我鼻子走的人,不是你們?」

拉斐爾輕輕一滯。

「當您真正坐上那個座位,殿下。」

拉斐爾的笑容漸收:

「當您真正一言可決天下事,一指可定江山圖,當您可以全權掌控王國秘科的目標、使命、運作、預算、發展、未來的時候……」

「你就會知道的。」

泰爾斯面無表情地聽著這句似曾相識的話。

但與以往不同,這一次,他不再反駁。

心情沉悶的泰爾斯跟從拉斐爾走出如迷宮般的地下走廊,再經過重重關卡,這才從大門離開秘科庄園的主宅,回到他們起初下馬車的地方。

可是拉斐爾卻皺起了眉頭。

「你喊了人來接你?」

正在出神的泰爾斯回過神來:

「什么?」

但王子也愣住了:停在他們的面前的有兩架馬車,一架是他們從復興宮來時的座架,但另一架……

「殿下!」

隨著一聲熟悉的呼喊,一個身著王室衛隊服飾的矮壯漢子從馬車的司駕位上跳下來——那是閔迪思廳內,曾與泰爾斯比過劍的護衛官,孔穆托。

「泰爾斯殿下,您果然在這里……」

孔穆托滿頭大汗,但在見到泰爾斯後仍然精神一振,鞠躬見禮:

「奉馬略斯長官之命,為您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