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王國需要(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4535 字 2021-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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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街,格羅夫葯劑店。

格羅夫無精打采地送走一個頭破血流的兄弟會打手,將他的賒賬記錄在本子上,這才懶洋洋地在櫃台後坐下,一邊就著一瓶小酒暖和身子,一邊看著妻子打理貨架。

就不提隔三差五的街頭搶劫跟小偷小摸了,哪怕一切順利,在下城區開葯鋪也基本沒有油水可言,但他,八面玲瓏的格羅夫依然在這片出了名的混亂地方扎下根來,平平安安營業了十幾年,這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除了父親生前打下的好人脈之外,與黑街兄弟會的良好合作關系也是原因之一——現在在地下街,他大小也算是號人物,有哪個不開眼的敢給他臉色看?

每次想到這里,格羅夫就有些小小的得意,讓他更怡然自得地打量起自己的店鋪,不時啜上一口暖酒。

老爹哦,我這份基業,可比你當年坑蒙拐騙時強多了吧?

店鋪的大門被人推開,帶動門後的鈴響。

以及從街道上滲進來的一股寒風。

來客人了。

寒冷之下,格羅夫打了個哆嗦,不情不願地從櫃台後抬起頭——可別是那些不開眼的小毛賊,十幾年來總不消停。

「最近入冬,葯材緊缺,傷寒葯劑不夠咯!如果你們非要買,價格可不會便——」

機械式重復的格羅夫看見客人,愣了一下。

開門的是一個身材強壯卻面色僵冷的硬漢,他掀開斗篷露出腰間的劍柄,居高臨下地打量格羅夫。

他的身後跟著另一個身量絲毫不差的大個子,後者先是倒霉地被門鈴的繩子掛了一下,吃了一驚,而後才扶著腰間的武器,不爽地觀望四周。

格羅夫有些納悶。

沒聽說兄弟會里有這倆號人啊?

新來的?

還是打劫的?

久居下城區,格羅夫的第一反應是伸手去夠櫃台底下的一把刀,但第三個人的出現讓他打消了主意:

那是個身量一般,臉龐稚氣,明顯是個還在長身體的少年人。

只見他掀開兜帽,怔怔地掃視著店鋪。

奇怪。

格羅夫嘀咕著,他這些年也算見多識廣,什么樣的顧客都遇到過:隨便逛逛的,誠心殺價的,貧窮卻裝闊的,富裕但吝嗇的……

但他卻有些看不出這個少年人的底細,看不出他究竟是出身闊綽的貴族二代,還是過慣了緊日子的下城區老百姓,看不出他是飽經摔打的黑幫小混混,還是人畜無害有些可愛的紈絝小少爺。

少年顧客理也不理他,只是兀自伸手,撫過一排排貨架,就像甫初歸家的游子。

倒是他的兩個壯漢隨從,先前一人警惕萬分,不時回頭,落後的一人放下兜帽,直勾勾地盯著格羅夫,欲言又止。

格羅夫看清了後者的樣貌,面色大變。

「卧槽,又是你,」葯鋪老板一臉嫌棄和厭煩,脫口而出:

「傻逼警戒官?」

正要跟老板打招呼的科恩怔了一下:

「你說什,什么?」

格羅夫咳嗽了一聲,但眼里的鄙視絲毫未減。

「我是說……卡拉比揚警戒官。」

科恩眼前一亮,顧不上那位在店里走動的少年,湊到櫃台跟前:

「那個我今天來——」

「你就行行好吧,別再來這兒攪屎了!我這兒真不賣什么違禁葯品,」在他說話之前,格羅夫就長嘆一口氣,「也跟那些什么黑幫團伙一點鳥毛關系都沒有……」

咚。

另一只手臂撐上店門,一個矮壯的胖子踱進格羅夫的葯劑店,饒有興趣地打量四周。

看清來人,格羅夫渾身一抖,話語生生一窒!

「啊,啊啊,莫,莫里斯?」

格羅夫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新客人。

但他反應迅速,連忙調整好走出櫃台,強顏歡笑著展開雙臂,作勢欲抱:

「莫里斯莫里斯,莫里斯!好朋友大駕光臨!」

但莫里斯卻無情地伸手,一把按住格羅夫的胸膛,讓他無法摟抱自己。

「格羅夫。」

兄弟會的大佬只是淡淡點頭,緩慢但不容反駁地將格羅夫推回櫃台後。

後者只能露出尷尬而緊張的笑容。

科恩瞪大眼睛。

「你……你不是說不認識嗎?你和這個兄弟會的人渣!」科恩惱怒地道。

但寒暄的兩人理也不理他。

「歡,歡迎啊,莫里斯,你,呃……有什么特別的事嗎?」格羅夫緊張地看著一臉淡然的胖子,話語中透露著卑微和討好。

「放松,」莫里斯眯著眼拍拍葯鋪老板的肩頭:「老伙計。」

「我來散散步。」

格羅夫被拍到的時候悚然一震,隨後反應過來擠出笑容:

「當然,當然!」

「來,隨便散步!親愛的,把地上清理好!再把你做的派端出來!」

格羅夫的妻子緊張地抓起貨架旁的掃帚。

但莫里斯一把扣住老板的肩頭!

「不勞費心,陪朋友看看,一會兒就走。」莫里斯平靜地道。

但是兄弟會的大佬越是淡然,格羅夫就越是驚恐。

「好,好……」格羅夫揮手讓妻子回去,小心翼翼地湊近莫里斯,先看了看氣鼓鼓的科恩,再指了指在貨架邊上出神的少年:

「這……這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有警戒官?還有,那是誰?」

莫里斯挑了挑眉毛,回過頭:哥洛佛站在門口死死地盯著他,右手一直按住武器,目中警告之意也未曾稍減。

「保鏢。」

威嚴滿滿的胖子輕哼一聲:

「我朋友的保鏢。」

格羅夫一愣:「朋友?」

「啊,一個小朋友,」莫里斯轉頭望向那位貨架間的少年,語有深意:

「以及一個『大』朋友。」

格羅夫眨了眨眼,看著少年的眼神變了。

他連忙大喊道:

「哦,呃呃,那位客人購物愉快哈哈!」

言罷,格羅夫眼珠一轉,搓起了手掌,嬉笑道:

「正好莫里斯你來了,那個我想先預交下個月的份子!燕妮,把錢袋拿來!」

莫里斯皺起眉頭。

「份子?」科恩的反應更快,頓時惱道:

「嘿!當著我的面,你居然敢收保護費——」

格羅夫轉向警戒官,嚴肅不已:

「什么什么啊,什么保護費,你別亂說啊!這是我欠朋友的錢,我這只是還錢!還錢懂嗎!」

「還錢?還錢有『份子』一說嗎?」

科恩跳起腳來,隨後苦口婆心:

「我跟你講你不要怕,警戒官在這里就是為你主持公道——」

另一邊的貨架中,店主年輕的妻子顫顫巍巍地走來:

「但是,親愛的,上個月的份子不是才交……」

格羅夫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猛地回頭凶道:

「哪兒那么多廢話,臭婆娘!」

妻子被他吼得有些瑟縮。

「莫里斯是我們的好朋友,哪計較這么多!」

格羅夫一臉闊氣,大手一揮:

「拿來就是了!」

他隨後轉頭看向表情復雜的莫里斯,重新變得友善而討好。

「嘿!你們當我不存在嗎!」這是義憤填膺的科恩。

「可是我們這個月的收入……」這是可憐的燕妮。

砰!

莫里斯一巴掌拍上櫃台,把所有聲音一齊壓下:

「如我所說!」

莫里斯環視一圈,這位兄弟會大佬的眼神如有力量,將所有人逼得閉上嘴巴。

「格羅夫,我只是來散散步。」

莫里斯露出笑容,把手掌放上格羅夫的肩膀:

「放松。」

葯劑店老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他顯然放松不下來,反而在莫里斯的手掌下坐立不安,冷汗淋漓。

莫里斯翹起嘴唇,輕笑道:

「我們是有規矩的:既然是下個月的錢,那就下個月再交。」

格羅夫呼出一口氣。

莫里斯的余光瞥了一眼科恩:

「或者,不交?」

此言一出,格羅夫的冷汗又出來了:

「啊?我不是這個……」

但莫里斯輕輕一笑,已經松開了他,身形一轉,步入貨架之間。

跟上那位少年的步伐。

「規矩?」

科恩湊到櫃台前,咬牙切齒難以置信:

「喂!格羅夫,你不用交,也不用怕他!我保證,只要你願意指證莫里斯團伙的犯罪行為,欺行霸市敲詐勒索,我一定把他送進監……」

被嚇得不知所措的格羅夫懵懂地看著他。

正在此時,另一個身影輕飄飄地經過櫃台,卻無端帶來一絲寒意。

格羅夫生生一抖!

「嗨,萊約克!」

格羅夫緊張地望著經過之人的背影,強迫自己擠出微笑:

「上次送過去的傷葯還合用……」

但靜謐殺手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越過櫃台,跟上自己的老大。

徒留格羅夫打招呼的手掌尷尬地伸在半空。

科恩看了看萊約克的背影,又看看嚇呆了的格羅夫,感覺自己之前的話都白說了。

他憤而追上靜謐殺手:

「不是,你故意的吧!我告訴你,萊約克,你身上還有三宗未結的命案,等我的同事們找齊了證據……」

但萊約克看也不看他,面無表情:

「讓一讓,我要去廚房吃派。」

科恩一怔:

「吃派?你,你果然是來侵占民財的——」

但不等他動手,旁邊的哥洛佛就一把捂住科恩的嘴巴。

「唔!唔唔!不要——我要——嗚嗚!」

僵屍面不改色連推帶撞,把警戒官擠進了一個陰暗的角落。

店鋪里終於安靜了下來。

就在此時,另一側的貨架旁,那位默默參觀著格羅夫葯劑店的少年突然回過頭來,叫住了老板的妻子。

「你叫燕妮,對么?」

剛剛受了委屈,正在低頭整理貨架的老板娘吃了一驚,抬起頭來。

「是,是的,這位……客人,有什么能幫您的嗎?」

悠閑參觀的少年——泰爾斯看清了對方的樣貌,那是個眉眼溫柔,體態年輕的少婦。

「你是這兒的幫工?」

年輕的老板娘顯然知道正在店里的是兄弟會的人,她還未從剛剛的氣氛里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道

「是,我,我一直是這里的幫工……」

隔著一面貨架,泰爾斯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婦,眼神有著一瞬的惘然。

「但老板喊你『親愛的』,還有『臭婆娘』?」

泰爾斯感覺到,莫里斯正穿過貨架,向他們走來,而店鋪里的其他人也把注意力轉移到他們這場奇怪的對話。

但泰爾斯並不在乎。

燕妮小小地回望了櫃台上的丈夫——格羅夫再度驚恐起來——一眼。

「我……我是他妻子。幾年前嫁給了他。」

是嗎。

泰爾斯柔和但失落地看著眼前的燕妮——那位葯劑店里的,小時候時常接濟乞兒,分發食物與葯物,乃至御寒衣物,為此不止一次被老板發現而打罵的幫工燕妮。

以及那個小氣吝嗇又心腸惡毒,面貌丑陋而臭氣熏天的葯劑店老板。

泰爾斯低下頭,內心生出一股沉悶。

【我……我是他妻子。幾年前嫁給了他。】

物是人非。

但並非都是美滿的結局。

王子隨即抬起頭來。

「你知道嗎,燕妮,你很漂亮,很年輕。」

燕妮一怔,吃了一驚:

「啊?我……」

但泰爾斯想起曾經的過去,看她的目光無比溫暖:

「溫柔而善良,勤勞又能干。」

燕妮先是一陣臉紅,隨後又緊張地瞥向周圍的人,著急忙慌地搖頭:

「不,不,我……」

可泰爾斯不等她開口,就繼續道:

「而你的丈夫,他又老又丑,滿口黃牙,性子怪,脾氣臭。」

小時候自己來這里「做生意」,可沒少挨他的打罵。

櫃台上的格羅夫聽見這番話,愣在原地。

燕妮似乎也被嚇住了。

但泰爾斯嚴肅認真,一字一頓地道對她道:

「聽著:他配不上你。」

燕妮面色更紅,慌張低頭。

就在此時。

「嘿!」

一個身寬體胖的身影插入貨架之間,也打斷了這場古怪的對話。

「你怎么不去收拾下那邊的貨架呢,燕妮?有些灰塵。」

莫里斯笑眯眯地道。

仿佛得到大赦,燕妮急急地避開泰爾斯熾熱的目光,躲到另一邊。

兄弟會的胖子看著體態輕盈的老板娘遠去的身影,輕哼一聲:

「我想,您這樣的人物來這兒,應該不是為了逛逛街,也不是為了調戲婦女?」

泰爾斯嘆了口氣,轉頭面對莫里斯:

「如果真的是呢?」

莫里斯表情一變,熱情如火:

「那下城區和兄弟會隨時歡迎您!」

「紅坊街也是。」

莫里斯嬉笑一收,目現精光:

「畢竟,不是每位貴人都樂見靴子沾上泥巴。」

泰爾斯不再去理會竊竊私語的格羅夫和燕妮,同樣有深意地回答:

「泥巴才是築屋的基礎。」

莫里斯拿起一罐葯劑拋了拋,聳了聳肩:

「但對有些人而言,築屋就是為了不看見泥巴。」

泰爾斯冷冷一笑,果斷地搶過他手中的葯劑,小心翼翼地擺上原位:

「那他們的屋子遲早要塌。」

莫里斯有些詫異少年的動作。

「請原諒,」胖子帶著歉意嘖聲道:

「俺們妹文化,聽不太懂。」

泰爾斯突然發聲:

「不止你們一家。」

莫里斯耳朵一豎:

「嗯?」

只見泰爾斯抬起頭,望著曾經熟悉,現在卻陌生的滿目琳琅:

「不止是你們,這段時間里,血瓶幫也被人動了手腳,內里外里斷了許多財源生意——比如他們靠之起家的私酒販運,比如走私,比如糧食市場,比如冶鐵,而他們與大貴族和官吏關系深厚,與明面上的市場聯系緊密,受到的影響更大。」

莫里斯面色一肅,他回頭一掃,把櫃台邊上注意著這邊的格羅夫和燕妮盯得驚恐縮頭,不敢再旁聽。

胖子這才看向泰爾斯,低聲道:

「我不懂……」

「你當然懂,」泰爾斯打斷他,走向另一排貨架:

「貝利西亞是怎么跟你說的?誰綁架的她?」

莫里斯目光微凝,警惕不已。

「這么說,您這是代表王國秘科而來?」

「或者干脆,這件事就是出於您的授意,王國秘科只是聽令行事?」

泰爾斯笑了。

「看,你懂。」

可莫里斯的臉色卻變了,他陰冷地盯著泰爾斯,嘖聲搖頭:

「得此垂青,受寵若驚啊。」

胖子默默地想著,自己或者兄弟會,究竟在哪里得罪過這位小王子?

又或者,是六年前黑劍在龍霄城開罪了他?

才值得他發動秘科來尋仇?

什么仇什么怨啊!

泰爾斯瞧著效果到了,輕松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