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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蘭達沉默了很久,目光卻不離眼前的星湖公爵,似乎還在習慣這個樣子的泰爾斯。
「你說你麾下不缺高手,甚至比我更勝一籌?」
幾秒後,米蘭達不屑道:
「但據我所知,那場二對一的決斗……」
「那只是星湖衛隊里最弱的兩人。」
泰爾斯堅決打斷她,以防對方把自家老底翻出來,同時為涅希和巴斯提亞感到抱歉:
「別的不說,我的親衛隊長,人稱『恐怖利刃』的托蒙德·馬略斯勛爵,只用單手就能壓制他們倆。」
(「阿嚏——貓毛越來越多了,這養貓限鼠的主意,只有白痴才想得出來……」正在檢查物資的馬略斯不爽道。)
書房里,泰爾斯小小地打了個噴嚏,搓了搓鼻子。
「恐,怖,利刃?」米蘭達念叨著這個詞兒,面上泛出疑惑。
泰爾斯肅顏正色:
「那是馬略斯勛爵的外號,北地人都,不,星辰人都,嗯,我的意思是,在他手上吃過虧的敵人們,無論是埃克斯特人還是星辰人,背地里都這么叫他。」
米蘭達皺起眉頭。
泰爾斯冷笑一聲:
「一點提示:別跟他當面提,馬略斯不喜歡這外號,死都不會承認的。」
米蘭達思索著什么,表情逐漸凝重:
「馬略斯家族曾屬璨星七侍,別名』剃刀『,這我知曉。但是,恐怖利刃?這么說,馬略斯勛爵精擅刀劍?還是短兵匕首?」
泰爾斯不得不加快咳嗽的頻率:
「這個嘛,你不妨改天找他切磋切磋。但我事先警告你,作為我最信任的親衛隊長,馬略斯勛爵的武藝深藏不露更深不可測,即便此世最強大最可怕的高手對上他,勝負也只在五五之數。」
「我怎么覺得你有些誇大其詞?」
「哪里,我只是在強調,你引以為傲的武藝,在這里並不稀罕。」
聽聞此言,米蘭達沉寂了一會兒,但她很快繼續道:
「不止是武藝。」
「考慮到你和詹恩公爵的恩怨齟齬,殿下,你此去翡翠城無論目的為何,都勢必處處掣肘,不比在王都和龍霄城順利。」
泰爾斯沉默不語。
其實,在王都和龍霄城……也沒有很順利。
但她說得沒錯,他前去翡翠城的目標,且不說凶險,也勢必棘手。
他需要更得力的人手。
「而我們曾在龍霄城共事,你清楚我在使劍之外的本事。」
米蘭達的目光變得精明起來:
「有些難題,交給我辦,會比交給懷亞和啞巴,比交給多伊爾家的小子或者那個僵屍臉的大塊頭更穩妥,更得力。」
懷亞和羅爾夫。
d.d和哥洛佛。
泰爾斯想起那天在紅坊街,在萊雅會所的遭遇,不由皺起眉頭。
「接納我,你能得到的,還有我的身份姓氏。」
米蘭達見泰爾斯表情微動,繼續加碼:
「泰爾斯殿下,雖貴為至高王座的繼承人,但自王室宴會和王子闖宮的意外之後,你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身處漩渦,動輒得咎,更與復興宮漸行漸遠。」
「是以至今為止,還沒有一家夠分量的諸侯敢站出來表態,旗幟鮮明地投靠你,支持你,為你應有的權利背書。」
泰爾斯轉了轉眼神:
「也許你不知道,我現在的佩劍是西荒公爵的家傳古劍;科恩的表親,翼堡的德勒·克洛瑪伯爵一路護送我回王都;而英魂堡伯爵的法定繼承人,黑獅家族的保羅·博茲多夫此刻就在外面,為我宿衛執勤。」
星湖公爵渾不在意地攤手:
「而他們家還送了一面特大號的九芒星旗幟給我,做工精美用料十足,飄起來銀光閃閃,可威風了,我很是喜歡。」
米蘭達略一思襯,很快找到對應的記憶:
「保羅·博茲多夫?你是說那個第一天到王都,就被人用掃帚打成豬頭的家伙?」
「沒有豬頭那么嚴重,也就是破了個皮——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米蘭達冷笑道:
「但很可惜,保羅的父親,劉易斯伯爵年富力強,既非身陷囹圄,也未權威盡失,沒法在身後留下一個巨大的權力真空,以讓他的繼承人變成離統治最近,最炙手可熱的未來伯爵。」
「這個簡單,回頭把他父親宰了就是。」泰爾斯面不改色心不——不那么劇烈地跳。
米蘭達沒有理會他糟糕的幽默感,嚴肅如故:「至於一把劍和一次護送——只有傻瓜會認為這是牢不可破的真誠聯盟。」
泰爾斯撇撇嘴。
米蘭達目光一厲:
「但跟其他家族不一樣,亞倫德形勢特殊,北境公爵深陷牢獄且無望歸來,大位空懸之下,我作為他獨生女兒兼第一繼承人的分量,就格外關鍵。」
她向前一步:
「你的陣營里有了我,等同有了未來的整個北境,有了六大豪門之首的亞倫德家族,這是一個空前明顯的信號,更是你被君王猜忌流放之後,重新聚集人望勢力,以求東山再起的重要籌碼。」
東山再起?
說得好像我什么時候「起」過似的。
泰爾斯陷入沉思。
「僅此一項,我對你的價值就超過這個城堡里的所有人——而我還未提及這么多年來,我在斷龍要塞累積的聲望和資歷。」
泰爾斯沉默了一會兒。
「我承認,你說得不無道理。」
星湖公爵勾起嘴角,搖了搖頭:
「但卻有不小的瑕疵,比如,你還不一定能繼承你父親呢。」
米蘭達面色一緊。
泰爾斯泛出笑容。
「很久以前,有個小蘿——老妖婆也是這樣的:我們說好了,她助我登上王座,我則助她奪回權位。」
泰爾斯說著話,露出懷念的神色。
「但合作破裂了——她背叛了我。」
米蘭達目光一動。
「多年來我一直怨恨她背信毀約,但直到跟老烏——跟老師討論過後,我才明白過來:那次合作,是注定要失敗的。」
米蘭達感受到泰爾斯話中的冷意,不由一凜。
泰爾斯冷笑一聲,雙手撐住書桌:
「你看,我得要先登上王座,才有實力助她奪回權位,而她卻要先奪回權位,方有余力助我登上王座。」
王子目光一冷:
「這一來一去,可不就是兩張互作擔保的空頭支票嘛?」
「端看哪邊先按捺不住,信用先破產而已。」
米蘭達渾身一緊。
那一瞬間,王子的目光如有鋒芒,讓她體內的天馬樂章開始運轉。
「武藝,頭腦,還是你虛無縹緲的所謂身份地位,我一樣不缺。」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眯起眼睛:
「如果要說服我接納你,那你可得有分量更重的籌碼。」
米蘭達沒有說話。
一來一回的談判拉鋸,讓她皺起眉頭。
「而如果沒有……」
那就放棄吧。
放棄吧。
泰爾斯死死盯著她,撐在桌面上的手卻緊緊握拳。
米蘭達。
拜托!
「星湖堡不養閑人——或者你願意自薦枕席,來給我暖床?」泰爾斯的口吻輕佻浮誇,滿是諷刺與不屑。
米蘭達一言不發,卻捏緊了拳頭。
拜托,遠離我。
泰爾斯默默地看著她,面上依舊是冷笑。
遠離星湖堡。
遠離這個泥潭,這個漩渦,這個陷阱。
至少,在將來的風暴里避開風眼,保全自身。
避免淪為「盟約」的犧牲品。
拜托。
烏雲遮頂,書房里光線很暗。
在泰爾斯滿布催促和逼問的目光下,女劍士目光微動,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片刻後,她抬起頭,眉宇間似有決斷。
「北境。」
米蘭達堅定地道:
「如果你助我名正言順地回到寒堡登上公爵之位,小屁孩兒,我承諾,我將為你帶來北境。」
北境?
來不及計較對方的稱呼問題,泰爾斯先是一愣,隨即失聲而笑:
「你在說什么?北境本就是王國的領土。」
但米蘭達堅決地搖了搖頭。
「你不明白。」
亞倫德家的雌鷹目光銳利。
「我承諾,我將給你帶回一個不一樣的北境——不是地理上的,也不是傳統上的,不是現在的,更不是以前的。」
「而是那個未來的,你父親謀算多年夢寐以求的——王國的北境。」
泰爾斯目光一動,他下意識地收回手臂直起身子。
什么?
只見米蘭達向前一步,斬釘截鐵:
「我承諾,它將不再是游離在王國體系之外的北方特例,從繼承到法理,從土地到人口,從文化到制度,從財政到管理,從農牧到防務,從征兵到關稅,從人事到後勤,從大針林到凄惶地,從凄寒聖堂到無冬宮,從樺樹林到斷龍要塞,復興宮將如臂使指般統治北境,就像它說一不二地統治中央領。」
如臂使指……
說一不二……
泰爾斯的眼神徹底變了。
王子難以置信地看著米蘭達:
「女士,你在,說些什么?」
米蘭達冷哼一聲,毫不遲疑:
「沒錯,沒有落後的傳統,沒有煩人的習俗,沒有守舊的家族,沒有惱人的領主,沒有難堪的妥協,北境——王國最好的兵源地和橋頭堡——將像你父親所期望的那樣,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融入星辰王國的制度和統治。」
米蘭達咬緊牙齒:
「王權之下,再無余音。」
完完全全……
徹底融入……
泰爾斯再也坐不住了,他跳下書桌,甚至顧不得維持之前那個功利冷酷的樣子。
「我澄清一下,你說,你成為公爵後,要讓出的不僅是北境,更是你手中的權力……」
泰爾斯艱難地咽了咽喉嚨,追問道:
「即便那意味著,北境將不再是以往的領地,領主不再有曾經的統治,而公爵,也不再有昔日的地位?」
怎么,怎么會……
米蘭達默默地看著他。
幾秒後,她彎起嘴角,露出一個自信卻冷酷的笑容,頭顱向上一擺,仿佛是在挑釁:
是的,小屁孩兒。
怎么地?
泰爾斯的表情依舊驚愕:「我,我不明白,為什么,為什么你要……」
「您也說了,空頭支票有不如無。」
米蘭達呼出一口氣,輕笑開口。
「只要我一日還不是北境公爵,確切地說,女公爵,那這個頭銜所代表的權力或大或小,或遠或近,都對我毫無意義。」
米蘭達笑容一冷:
「既然如此,我只能拿出分量更重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