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主動後退(1 / 2)

王國血脈 無主之劍 3584 字 2022-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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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他猜到了嗎?

「我沒聽懂,這是什么意思?」

第二王子不動聲色地垂下右手,碰了碰腰間的jc匕首。

詹恩盯著他,目不轉睛。

「你不明白嗎,泰爾斯?」

南岸公爵眯起眼睛:

「不妨再仔細想想:是真的不明白嗎?」

泰爾斯面色不變,唯聽見自己的心臟砰砰作響。

冷靜。

如果詹恩看穿了我,知曉我只是假作姿態,與國王里應外合……

那他會怎么做?

直接翻臉?動手?昭告天下?把我趕出翡翠城?

還是……

但下一秒,詹恩就微微一笑。

他回頭執起水壺,給泰爾斯的空杯子添飲。

「聽著:王國秘科殺了摩斯,但那只是開始,目的是吸引你的注意、挑撥我們對抗,讓你順著這條線索一路追查。」

詹恩放下水壺,極有深意地望了泰爾斯一眼:

「就像現在。」

泰爾斯穩穩地端起杯子:「這你之前就說過了。」

詹恩沒有再看他,只是給自己倒上一杯清泉飲:

「而他們殺了那個叫迪奧普的羊毛商,也是同樣的目的:激你和你的人出手。」

泰爾斯眉心一動。

「真的?」

王子竭力抑制住冷哼的沖動:

「秘科殺了迪奧普,為了釣我上鉤?」

詹恩點點頭:「他們了解你的性格,他們知道你會出頭出面,沖鋒在前。」

那里一定有什么東西。

心底里的聲音告訴泰爾斯:摩斯,迪奧普,這些人死亡的背後,一定有什么讓詹恩迫不及待想要掩藏,以至於要拿秘科來當擋箭牌的東西。

「可惜,我的人沒能把那個秘科的白衣殺手留下來,」泰爾斯很自然地嘆了口氣,「否則就可以問出點東西了。」

「我的人也沒有,」南岸公爵平淡無波,「但那可是王國秘科,這很正常。」

白衣殺手。

泰爾斯細細觀察著詹恩的表情,可惜一無所獲。

不,也不能說一無所獲。

畢竟——心底里的聲音嘀咕著——你從一開始就知道,詹恩不可相信。

畢竟,同盟的真諦,是背叛。

詹恩略一停頓:「但毫無疑問,秘科把你當做了棋子,想讓你代為出頭來對付我:從摩斯到迪奧普,也許再到下一個人,以此類推,直到你挖出秘科准備好的秘密武器,一舉將我,將凱文迪爾趕下台。」

「秘密武器?」

泰爾斯點點頭:

「這么說,那個迪奧普的身上確實有問題?」

詹恩沉默下來。

幾秒後,他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頷首道:

「沒錯,在做羊毛生意之外,迪奧普還有一層身份:空明宮的暗賬會計。」

「暗賬?」

「像達戈里·摩斯這樣的代理人,會給翡翠城帶來某些不便言說,也不便入賬的灰色收入,」詹恩回答得很坦然,「而迪奧普,就是管理這些暗賬的人之一。」

「你是說,非法收入、做賬和洗錢?」

鳶尾花公爵輕哼一聲:

「如果秘科挖出了他的身份,他的賬目,再由你——像剛才那樣義憤填膺正氣凜然地——發出公開又正義的指控,那確實,會給翡翠城帶來許多麻煩,讓我和我的官員們好一陣手忙腳亂。」

泰爾斯皺起眉頭。

如果詹恩說的是真的,那么迪奧普是管翡翠城暗賬的人,這就是為什么摩斯要去見他。

但是,詹恩居然坦白得這么干脆?

那就是說他早就准備萬全。

他有信心,迪奧普身後的事情已經收拾得干干凈凈,一點線索把柄,都不會給敵人,尤其是王國秘科留下。

泰爾斯的心情越發凝重。

「你當然不會讓這事兒發生,」王子面無表情,「所以你才急匆匆地切斷線索,還連替罪的凶嫌都找好了,把此案辦結辦死,確保它掀不起大浪?」

詹恩點點頭:

「翡翠慶典期間,這件事不能成為全城的焦點,否則便正中秘科的下懷。」

「就像摩斯一樣?」

詹恩肯定道:「就像摩斯一樣。」

泰爾斯沉默了幾秒。

「那你應該先告訴我,關於迪奧普。」

「我的確應該,」詹恩毫無負擔地承認,「但也請你理解,事涉翡翠城的內部運營和財政,也許還有一些不便見光的非法收入,我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至少在我清除威脅,確保安全之前。」

清除威脅,確保安全……

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

不知為何,看著眼前的翡翠城主人,泰爾斯卻想起了王國秘科。

「當然,我可以理解,有道理,說得通。」泰爾斯勾起嘴角。

「相信我,泰爾斯,現在的處理方法是最理想的,」詹恩舉起杯子,「你和我,我們在明面上的斗爭之下,巧妙地維持了翡翠城的局勢均衡。」

泰爾斯表情一動:「均衡?」

詹恩呡了一口清泉飲:

「一來,王國秘科沒有得逞,迪奧普一案進入正常的流程,無聲無息,沒有引發地震,帶出亂子。」

「是啊,債務糾紛,貝德倫酒後逞凶,激憤殺人,簡直再正常不過了。」泰爾斯低聲道。

「二來,你也沒有落入秘科的陷阱,成為他們的棋子,從而導致我們的關系破裂,局勢失衡。」

「多虧了你提前掐斷線索,沒有讓我拿到秘科對付你的『秘密武器』。」

「三來,如果我真的想找你麻煩,泰爾斯,」詹恩放下杯子,突然提高音量,「你那些去追查迪奧普的手下們,怎么會那么容易就逃脫了翡翠軍團的封鎖圍捕?」

泰爾斯深深蹙眉。

幾秒後,王子深呼一口氣。

「所以,迪奧普這條線斷了,他身後無論有什么陰謀……」泰爾斯緩緩道,「你覺得,王國秘科下一步會怎么做,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詹恩翹起嘴角。

「無論是摩斯還是迪奧普,他們的死亡,都代表王國秘科想要變故,想要變化,想要亂局,」他細細端詳著自己的酒杯,望著穿過玻璃的扭曲景象,「而我們給他們相反的東西。」

相反的東西。

「你是說,死水一潭,就像摩斯和迪奧普的案件,一件是舊怨仇殺,一件是債務糾紛?」泰爾斯幽幽道。

詹恩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除此之外,詹恩,你應該再不會做什么瞞著我的事兒了吧?」

泰爾斯定定地盯著他:

「如果有,現在就是坦白的時機,免得再發生昨天的意外,平白損害我們之間的信任。」

話音落下,詹恩沉默了很久。

「我不能作出保證,因為哪怕利益一致的合作者,也會有所保留,」公爵說,「但我能說,如果還有昨天那樣的事情發生,你會事先得到知會。」

泰爾斯看著他的表情,緩緩地點了點頭。

兩位公爵各懷心事,沒有再說話。

霎時間,餐室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直到詹恩咳嗽一聲:「現在,如果我們沒有別的事情……」

「但你知道,詹恩。」

泰爾斯突然開口。

「如果你的翡翠軍團,如果他們真的在凶案現場把我的親衛抓住了,」王子望向公爵,「那我惹上謀殺惡名,又無力辯駁洗雪,大概就只能灰溜溜地離開翡翠城,退出這場棋局了。」

詹恩一頓:「也許吧。」

「那為什么不呢?你為什么不干脆就這樣把我趕出翡翠城?」

泰爾斯直勾勾地看著詹恩,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

「這樣一來,無論秘科在我身上准備了什么後手,無論他們指望我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都要打上折扣甚至無效了,一勞永逸,一了百了。」

詹恩沉默了許久。

餐室里的氣氛變得很奇怪。

「因為我們有協議,有合作,」半晌後,詹恩緩緩開口,嗓音稍顯疲憊嘶啞,「我們還在同一架戰車上,對抗著這個王國里最強大的人,不是么?」

南岸公爵抬起頭,恢復了笑容:

「要是你走了,我不就少了一個能共同對抗國王的盟友了嗎?我想在這一點上,我們理應是一致的,泰爾斯。」

同一架戰車上,對抗最強大的人……

看著對方的樣子,泰爾斯不自覺地伸出手,摸向口袋里的那枚猙獰骨戒。

「不。」

泰爾斯的回答讓詹恩微微變色。

「你之所以沒有一勞永逸地把我趕出翡翠城,不是因為我們有協議。」

王子認真地道:「而是因為我父親。」

「因為你忌憚他,害怕他。」

詹恩的笑容凝滯了一瞬。

泰爾斯放下杯子,嘆息道:

「這次來翡翠城,無論目的是不是相看未婚妻,我都是被國王陛下派來的。」

「無論我有多討人嫌,多讓你恨,只要我還在翡翠城里一日,你都能通過我去窺探復興宮的計劃,窺探國王的行動,時刻提防著王國秘科通過我施展的陰謀:無論是我的婚事,還是我的性格,抑或是摩斯和迪奧普之死。」

他抬起頭:

「可要是我這顆明棋被逼走了,被你的手段打垮了,徹底離開棋局了,誰知道王國秘科會是什么反應,誰知道我父親會是什么反應?誰知道他們會用什么別的、你不知曉的手段?也許防不勝防,也許變本加厲,也許代價可怕?」

「而這就是我還沒被你趕走,或者說,你不敢把我趕走的原因,」泰爾斯淡淡道,「看,面對他,你,也包括我,我們連掀翻棋盤轉身就走,說『我不玩了』的權力都沒有。」

詹恩的眼神慢慢聚焦,釘死在酒杯上。

「王子殿下,現在就來做造反動員,」公爵不懷好意地道,「不嫌太早了嗎?」

泰爾斯頓了幾秒。

「你沒聽懂我的話,」王子輕聲道,「還是你不想懂?」

泰爾斯攥緊自己的骨戒。

「在西荒的時候,我問過法肯豪茲:如果你提前知曉國王不懷好意,提前知曉對方的陰謀,那為什么不預先阻止他?」

南岸公爵沒有說話。

「西荒公爵的回答圓滑而謹慎,他說那場沖突是必須的,他說有時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選擇,」王子出神道,「但我卻在那一絲狡黠和睿智的背後,看到了恐懼——獨屬於西荒守護公爵,荒墟之主,西里爾·法肯豪茲公爵的深深恐懼。那種恐懼未必誇張明顯,卻潛伏極深,深到他連偷偷瞥它一眼的勇氣都欠奉。」

詹恩面無表情,沒有回答,但他緊緊攥著手里的餐巾。

「沒錯,我留在這里的意義,正如你所說,是維持均衡,」泰爾斯說到這里,有些意興闌珊,「維持著雙方的默契,維持這場不見刀光的斗爭,還停留在你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可以應對的范疇。」

「因為頭頂上的那柄屠刀正威懾著你我,威懾著所有人:即便反抗,也必恭順有禮,也必理性和平,也不敢造次越界,不敢打破這恐怖的平衡。」

詹恩依然沒有回答。

但卻勝過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