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觸即成粉灰。
「這草枯得有點快啊。」
托萊多看著那束荒草留下的粉末,驚訝道:
「翡翠城特有的品種嗎?」
不。
不是「有點快」。
是反常地快。
馬略斯抬起頭,眼前的荒草,或遠或近,或快或慢,都有漸漸枯萎的跡象。
他深深蹙眉,表情凝重。
而他確定,這絕對不是翡翠城的品種。
「托萊多,把兄弟們召回來,所有人。」
守望人神色不改,只是下令的語速快了一些:「調查這些荒草枯萎的位置,找出發源點——就像火災一樣,總有個起火點。」
雖然疑惑,但托萊多毫不猶豫,他向遠處做了個手勢。
收隊,集合。
高處的伊塔里亞諾收起望遠鏡,傳回一聲鳥叫,作為回應。
馬略斯又勾起幾束荒草,看著它們慢慢變黑枯萎,再跟富比掌旗官對視一眼。
「勛爵,」托萊多忍不住問道,「您,您知道這是什么嗎?」
馬略斯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我們有麻煩了。」
「啊?」
托萊多依舊疑惑。
「這現象,最早記載在遠古明神教會的經典里,」馬略斯捏了捏手上的荒草粉末,輕聲解釋道,「與四時氣候明顯迥異的反常跡象,如河沼干涸,沃地皸裂,盛夏降霜,寒冬炙熱,甚至死者蘇生,殘軀復健……雨果,掌旗翼對此的記錄呢?」
掌旗官雨果·富比眯起眼睛。
「大部分時候,這意味著有界外的存在,無視明神創世的至高禁忌,以種種手段穿越不可逾越的界壁,」富比掌旗官淡淡道,「它們降臨此世,猶如滾油落水或流星墜地,使得規律逆轉,法則失范……」
馬略斯輕輕頷首,接過話頭:
「令常象不常,異者更異。」
托萊多聽得一頭霧水:
「界外的存在?逆轉?失范?什么意思?世界末日?」
雨果掌旗官搖搖頭:
「從明神教會到聖日信仰,乃至今天的落日神殿,神職人員把這叫作聖跡或神跡,預示著有天上神使降臨凡間,施行奇跡,或者有凡人先知通神得聖,傳播神意……」
「神使,奇跡,先知,神意?」
托萊多疑惑不解:「現在?在翡翠城?」
「這只是教會的說法。」
馬略斯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灰。
「至於其他人,確切地說,魔法塔的法師們,千百年來都稱呼這現象為……」
守望人望著周圍漸漸枯萎的荒草,語氣凝重:
「異降。」
————
「啪!」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醒醒,假懷亞!」
懷亞?
為什么是懷亞?
白煙彌漫中,泰爾斯剛剛迷糊睜眼,就看到一巴掌向他襲來!
嗯?
泰爾斯驚呼一聲,本能地攥住這一巴掌,這才發現眼前的人是希萊大小姐。
「很好,你醒了!」希萊又驚又喜,將他從地上拽起來。
是,我醒了。
泰爾斯發現自己還在坑道里,而周圍不知為何,四處彌漫著淡淡的奇特白煙,就像有人在下面的坑道里抽煙似的。
「這陣煙霧是怎么回事?煙霧彈?你的魔術?」
希萊輕皺眉頭:
「嗯,算是吧?」
迷糊之中,泰爾斯搖了搖還在嗡嗡作響的腦袋:
「我,我暈過去多久?」
「五秒,十秒最多了。」
這么久?
嗯?
那,那其他人呢?
泰爾斯吃了一驚,本能回頭:
白煙之中,哥洛佛、羅爾夫、凱薩琳和斯里曼尼,四人依舊躺在地上。
斯里曼尼還在美夢中砸巴著嘴,但哥洛佛已經開始悠悠醒轉。
他們……都沒死?
甚至一點傷口都沒有,沒事?
啊?
泰爾斯一驚,本能回頭:
「他,他呢?」
敵人呢?
洛桑呢?
那個黑衣人呢?
那個靠著異能,就把所有人撂倒的殺手呢?
「鐺!」
金屬碰撞聲傳來,吸引了泰爾斯的注意。
只見數米之外,洛桑二世的身影掠過,在白色煙霧中驚鴻一現。
泰爾斯一驚,下意識地去摸地上的匕首,卻見到另一個身影在煙霧中掠過,沖向黑衣的洛桑二世。
唰!
劍風四溢,白煙淡去,露出戰況:
黑衣人的對手長劍縱橫,正與洛桑纏斗不休,只見他腳步沉穩,劍光忽明忽暗,將爐火的微光映照到坑道四面。
那是……
但令泰爾斯意外的是,這位看不清面容的劍手非但不受對方的異能影響,還一路高接抵擋,慢拆快攻。
面對洛桑出神入化的劍術,他表現得游刃有余,絲毫不落下風。
顯然,是位難得的高手。
「你是誰!」
洛桑在白煙中冷冷開口,但跟之前相比,他的語氣多了一分不耐:
「跟誰學的劍術?」
但他的對手並不答話,只是一味出劍,將洛桑逼得遠離泰爾斯這邊。
泰爾斯回過神,他揮散帶著點刺鼻氣味的白煙,晃了晃腦袋,努力理順自己的記憶:
「發,發生什么了?」
「額,」希萊挑了挑眉,目光閃爍,「我運氣不錯,一出去,就碰到救兵來了。」
「救兵?」
泰爾斯驚訝道。
這倒霉催的屍鬼坑道,一個沒人找得到的廢棄下水道,哪兒來的救兵?
「是誰?什么救兵?」
他回過頭,想看清究竟是哪位俠義心腸的高手路見不平救了他們,還能跟異能劍術俱佳的對手拼得旗鼓相當,卻被希萊揪著領子和耳朵,不容反抗地拽了回來。
「你不要命了啊!」
在泰爾斯的痛呼聲中,希萊狠狠一腳,正中斯里曼尼平攤在的手掌,讓辯護師痛得哇哇大叫,從流著口水的美夢中驚醒。
「叫醒他們,我們趕緊跑!」
————
嗤!
另一邊的戰斗中,劍光相交的一瞬間,洛桑二世連退三步,左臂顫抖。
現在,他已經沒空去管那個王子,以及他的目標了。
洛桑深吸一口氣,抬起鮮血淋漓的左臂:上面留下的創口極深,鋒刃入骨。
「這是……凱旋擊。」他忍痛開口。
沒錯,就是凱旋擊。
而且這記凱旋擊施展得圓滿,准確,有力。
時機恰當,壓迫感十足,殺傷力可觀。
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與之前迪奧普宅邸遇到的,那個年輕的王室衛士,不可同日而語。
若換幾年前的自己,根本接不下來。
但是,這種程度的凱旋擊……
洛桑放下左臂,凝重地打量眼前的敵手,手中的長劍越捏越緊。
這不可能。
不可能。
然而對方像是聽見了他的心聲,輕笑開口:
「世界很大,沒有什么不可能。」
不。
洛桑深吸一口氣,語氣微顫:
「你是,你到底是誰?這記凱旋擊是從哪里學的?」
白煙之中,來人緩步向前,在爐火的微光下露出真容。
「而世界也很小。」
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面貌俊朗,目光有神,衣飾明亮,甲胄齊備,他與周圍骯臟惡臭的坑道格格不入,就像黑墨里的一抹亮色。
在看清對方樣貌的一瞬間,洛桑眼神一凜。
不。
這不可能!
「軍團十式練得怎么樣了,我最好的學生?」
長劍在男人手中回轉,靈活巧妙,如臂使指。
一如方才的洛桑。
淡淡白煙中,洛桑二世的表情難以置信。
「老師?」
他輕聲開口,仿佛看見鬼魂:
「漢德羅·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