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蒙面人的酒(2 / 2)

「樵夫。」

蒙面人扭頭望向了一臉看好戲的岑喬夫。

後者頭疼似的扶額。

「真是的,你自己來嘛!」

他挎在腰間的手指一顫。

底下的徐小受便驚悚的發現,自己面前的景色,完全變了。

面前所呈現的,除了那聖奴三人依舊還是原來位置,可觸目所及的一切場景,都成了自己扭頭之後才能看到的畫面。

「強制回頭?」

徐小受懵逼了。

下一秒,他幡然醒悟,心頭涌現驚濤駭浪。

不。

不是回頭。

而是,世界轉了?

面目驚駭的看向岑喬夫,這一刻,徐小受心頭滿是無力。

斬道……

這才是斬道?

扭轉世界,怎么可能?!

「看到了吧。」

蒙面人雙手一攤。

「在這個小小的白窟,即便你不想回頭,依舊有人能讓人看到你不想要看到的一切。」

「而現實,其實就真是如此。」

「你所不敢面對的,不過是來源於靈魂深處的對於未知的恐懼。」

「但是,有用么?」

「當你站在這里的時候,便已經處於風暴的旋渦中心了。」

「再怎么堅決,再怎么倔強……」

「說到底,不過只是自欺欺人。」

蒙面人眸色中多了一絲嘲諷,似乎不止是針對徐小受,更是看到了自己。

「命運的齒輪咬合,一步步往前推進,你以為蒙上眼睛,便能置身事外?」

「錯!」

「這么做,只會讓你在麻木中被齒輪給粉碎。」

「睜開眼睛,面對現實吧!」

蒙面人語氣有著無奈:「你已經,站到了這里……」

他一指地面。

「我的身邊。」

……

徐小受感覺心在搖晃。

如果這是一場講演的話,他甚至能給蒙面人打上八十二分。

即便再不想承認,此刻的徐小受,真有種醍醐灌,你現在真沒有什么價值,屬於可有可無的棋子。」

「很殘酷,對吧?」

蒙面人一笑,再道:「但換個角度呢?」

「工具!」

「在你沒有成長起來之前,我,便是你的工具,利用好就行了,想那么多作甚?」

「人類之所以會進步,便是不斷在利用工具。」

「石器、火器、靈器……」

「肉身、意志、靈元……」

「哪一步的成長、進化,不是在利用所謂的『工具』?」

「萬物可以是工具,人也是萬物,沒有比草木花石高貴上幾分,為何他,就不能被利用呢?」

「又為何……」

蒙面人話鋒一凜,直刺靈魂深處:「你拿起名劍的時候可以心無旁騖,以人為劍,便開始患得患失了?」

徐小受感覺腦子嗡一下的像是被劍意給刺透了,疼得他背脊一躬,抱頭蜷起。

說書人有些驚詫。

「悠著點,悠著點……」

他滿目擔憂的看著小聞明。

對方還只是個孩子啊,不能這么暴力!

蒙面人卻不以為意,手往旁側一伸,張開了四指。

「哈?」

岑喬夫看著面前的手愣住,什么意思?

「我的葫蘆。」蒙面人翻白眼道。

「噢噢。」

岑喬夫這才反應了過來,埋怨了一句:「真是的,自己的東西,就不能自己隨身帶么?」

說著,他將一個黑不溜秋的小葫蘆掏了出來,「啪」一下拍到了蒙面人的手上。

……

徐小受說不出話來了。

蒙面人的劍意太強。

僅僅只是幾句話,他感覺靈魂都裂開了。

可是……

妥協?

徐小受真的辦不到!

他堅持的自己、自由,如若信念都崩塌了,還談何繼續一路走下去?

蒙面人的話是有他的理由。

但放在自己身上,不現實!

也無法感同身受!

「唉。」

一聲低嘆回盪於虛空。

蒙面人伸手貼住了自己的脖子,往上一扯,便是將面罩掀到了鼻子之上。

徐小受神情陡然一震。

「感知」傳來的畫面之中,對方那脖子處一大塊傷疤,不正是自己在靈藏閣中看到的雕刻男子那樣?

不正是那日遭遇紅狗之時,邋遢大叔身上的特有標志?

這……

同一個人?

徐小受思緒突然亂了。

蒙面人的下顎線十分硬朗,但是胡子拉碴的,還有凝固的血痂,簡直遭亂不堪到了極致境界。

他一抹嘴,便是將先前噴吐的血跡給摸開,隨即屈指彈開了葫蘆塞。

空氣中突然氤出了一股烈酒的味道。

很濃。

很刺鼻。

徐小受被這突如其來的味道給嗆醒了幾分。

「少年人總是容易鑽牛角尖呢!」

蒙面人拿著酒葫蘆對准了嘴,剛想要仰頭,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說的話已經夠多了,但還是再補充一句吧。」

他放下手,仰頭看到了天空。

「白窟,是什么顏色的?」

一側二人不由抬頭。

徐小受同樣也從靈魂刺痛中微微恢復了神智,一昂首。

「緋紅……」

三人同時呢喃。

白窟世界沒有日月,但天色,一直都是緋紅的。

「是啊,緋紅。」

蒙面人一嘆氣:「所以,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黑白的,又哪有什么絕對呢?」

「是非、善惡、光明與黑暗、大地與蒼穹……」

「這些都不過是人賦予事物的詞匯,談何所謂的絕對?」

「既如此,那么,妥協和自由,便真的對立么?」

徐小受腦海啪一下感覺有雷霆炸響,思路都被劈開了。

這番話,很熟悉。

正是先前自己對守夜講過的。

但是,彼時被用來搪塞守夜的內容,從蒙面人的口中說出來,竟多了另一重味道?

「呵!」

蒙面人搖頭輕笑一聲。

「白窟破了有聖神大陸,聖神大陸破了,便真的是世界盡頭么?」

「不盡然吧!」

他沉吟了下,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你用主觀去定義了世界,卻要用被主觀定義了的世界對立,來要求自己,可笑嗎?」

「可笑!」

「妥協和自由,本就不是相互掣肘的一組詞匯。」

「他僅僅就是你主觀意識的一個選擇罷了。」

「僅僅只是一個『選擇』!」

「嚴重點,也不過是『抉擇』!」

「怎么看,源自你自己……」

「言盡於此。」

看著目中涌現出無盡迷茫的聞明,蒙面人閉口不言了。

他再度抹了一把嘴,將唇上干燥的死皮也搓盡了一把,端著酒葫蘆一仰頭。

空間破碎,風聲凜凜,掀得其一生黑袍沙沙作響。

「自由,誰不向往呢?」

喉結一滾。

「咕嚕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