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一劍東來一劍仙(2 / 2)

而一百個劍客里頭,只會瘋掉一半。

余下的一半,會當場炸了!

這,便是信仰。

一種對橫壓整個時代的巔峰劍客之信仰,沒有理由的絕對信仰!

……

中域,桂折聖山,聖神殿堂總部所在。

這是一座高聳入雲的飄雪聖山,一年四季,盡皆被仙桂靈品的香氣覆蓋,能生長在此地雜花雜草,也已被日夜不間斷的聖力浸染而誕靈。

隨地一株草,最低都是五品。

桂折聖山有兩段傳說。

在西側落神峰上,樹有一碑,碑上無字,碑周插滿了斷劍,氤氳著一股和仙桂靈品格格不入的死寂之氣。

那是聖道殘骸,寂怨之力。

落神峰,乃桂折聖山一大禁地。

但凡天下煉靈師,都知曉此地便是上一代聖神殿堂殿主隕落之所。

昔日七劍仙之首侑荼老爺子孤身殺上聖神殿堂,七劍梟首聖神殿堂總殿殿主,直接將上一個時代終結,之後隱於世間,傳為佳話。

道穹蒼臨危受命,接下班底,這才重歸鞏固了聖神殿堂的政權。

而侑荼之所以殺上桂折聖山,全因這聖山的另一段傳說。

……

東側。

屏風燭地。

桂折聖山的另一處禁地。

一棵參天高的斷柳孤零零杵在禁地之中。

此地本該是綠意盎然,楊柳依依。

可自從那「一劍東來一劍仙」的傳說之後,即便是九大祖樹之首,名列於蒼穹之樹前頭的「神拜柳」,也斷了。

斷得如此的突兀。

甚至數十年過去了,依舊連一顆新綠都再難吐出來。

斷柳之下,砂石地上,有著一方古桌。

古桌很小,也很殘破,落滿了灰塵,仿若幾十年沒人光顧過。

可桌上,卻還點有一盞萬年不滅的燭燈。

燈火幽暗,直接將四周的無限光明,引墜成了一片昏沉的空間。

別人點燈,是為了照明。

可這長亮的老燈,卻是為了引暗。

昏暗陰沉的桌面之上,除卻古燈,還有一劍。

這劍纖塵不染。

劍身呈靈青色,坑坑窪窪,仿若經歷過無數次的劈砍、錘煉、鐵補。

劍體通冥,一眼便能將人的靈魂給吸扯而入,其上若有惡鬼掙扎,死意彌消,欲殆不殆。

名劍榜八,劍名狩鬼,七劍仙之一——華長燈隨身佩劍!

在這空曠卻寥落的屏風燭地之中,毗鄰著斷柳,遠對著古桌之地,坐有一個頭發灰白的中年人。

人雖中年。

可那滄桑面目,外人一眼瞧去,只會以為是個耄耋垂暮的老者。

「華長燈?」

屏風燭地之外,盪開一絲風浪。

音波氣息掀掃起了一地沙沙驚礫,卻在臨近那閉目靠柳,似冥寐著的中年人方圓百丈之地後,無聲停歇下來。

屏風屏風……

生人不入,風聲不近,老燭不熄。

被喚作華長燈的假寐男人眼皮一顫,緩緩睜開了眸。

在這昏沉之地中,似乎亮劍出塵。

古桌殘燭無風自動,恰恰搖曳,嗤嗤聲響中,滋出了新一滴燭蠟,這才勉強撐住了燭影不讓消弭。

「桂折聖山又要斷了么,這次,誰來尋我?」

華長燈背靠著斷柳,眼神一含,含住了目中的驚人劍意。

他手撐著地面,腳往前一推,便靠著背後斷柳支住身子,算是勉強坐直了些許。

「嗒、嗒、嗒。」

腳步聲越來越近。

拐角處走出來一個白袍男子,手托司南,上篆卦象重重,天道氣機隨其牽引。

每一步踏出,都仿若是在丈量著這一方世界。

每一步踏出,司南之上,靈勺輕晃,都能在卦盤上留下一道輕細的道痕。

鐫刻、紀錄。

每一步,他都在成長。

老燭搖曳,映照出來人的面部輪廓。

這是個長相極為端正的男子,天庭似承泰宇,飽滿而方澤,眉眼若蘊星河,深漸而洞微。

鼻庭高挺,棱角分明。

顧盼之間,若聖人垂目,飽含哀憐世人之態。

「道穹蒼?」

倚靠斷柳若垂暮人一般的華長燈,聲音終於多了絲訝意,「你來作甚?」

「嗒。」

道穹蒼至面前人百丈開外,精准止步。

他目光首先掃向了名劍狩鬼,再一丈量蠟燭殘余的長度,一笑:「還站不起來?」

「為何要站起來?」華長燈重歸閉目,連多看面前人一眼,都覺得是浪費時間。

「半聖之軀,怎可比老樹殘哀?」道穹蒼搖頭。

「劍可斬道!道聖之於劍聖,只有止步留言的份,無有相身恭迎之尊。」華長燈聲音都低下去,仿若要睡著了。

「可道,俯瞰天地;而劍,卻破不了天。」

「嗤,愚昧。」

「縱雖破天,天外有天。」

「呵,無知。」

「苟余劍者,徒一老燈長伴,一斷柳相偎,雖欲立而力不待,雖欲醒而氣不支,苦哉?」道穹蒼目中含笑:「苦哉!苦哉……」

華長燈似乎睡著了。

氣息變得勻稱,呼嚕聲都快要出來了。

「苟執道者!」

道穹蒼突然爆喝,連燭火都晃顫了三分,差點沒被驚滅。

華長燈身子一抖,猛地睜開了眼睛。

「你有病啊?!」

道穹蒼這才又含笑撫須,一手懸起了手上司南,和聲道:「苟執道者,上掌天命三千則,下承萬界太平聲,一人而世,香火頂禮,蟒雀加身,貴言金龍,幸甚?」

他滿眼陶醉的點點頭。

「甚幸,甚幸吶……」

「有病!你來我這里干什么?就為了咬文嚼字說上這么兩句,再嚇我一跳?」華長燈翻了個身,挪到了樹的另一側去。

「你不覺得很優美么?我最近迷上了詩詞文字,這些文字中,有著大道玄機,很適合我。」

道穹蒼腳步一引,突然在半空止住:「我,進來聊?」

「不進。」

華長燈嫌棄的一擺手,「破玩意跟誰學的?又是你那道祖?你要真嫌活著無趣,就把你那破司南往頭上一磕,道祖可以給你講一輩子的道。」

「不不不……」

道穹蒼擺著手,止步於百丈開外,終究沒有踏入。

華長燈說不能進,他也就不進了。

「這些話,可不是道祖教我的。」

「呵,那又是哪個狗屁玩意給你拍馬屁拍得上頭,連渾身的味兒都變了?」

「你知道的……」

道穹蒼含笑注視著他,聲音頓了一下,再高聲吟道:「一劍東來一劍仙,醉飲黃泉走青天,不作紅塵俗世客,怎奈桂折盡誠虔?」

嚯!

燭火豁然熄滅。

風聲驚起。

華長燈那如鬼一般披肩散發的身影突然臨面,手中狩鬼橫在道穹蒼仰面而曝的脖頸之間,滿眼盡是瘋意。

低沉聲線中,充斥有十方殺機。

「你,想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