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理人欲朱扒灰(2 / 2)

不待孟紹虞再接著說出其他的理論,施鳳來卻是出班奏道:「臣啟奏陛下,臣以為孟大人所言有誤。」

崇禎嗯了一聲,問道:「理越辯越明之,話越說越透。這數百年的疑案,終究是要蓋棺定論的。」

施鳳來卻道:「啟奏陛下,臣以為,朱子提倡了存天理,然則自己則納二尼為妾,此非君子之行。其『家婦無夫而孕』一事,雖然未見於朱子自承其過的折子之中,然則朱子並未否認,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若無其事,則故宋御史大夫沈繼祖之事實屬誣告,其罪大矣。然則最終是朱子遭流放,可見必有其事。」

孟紹虞眼見施鳳來如此不要臉的直接甩鍋,當下便辯駁道:「啟奏陛下,朱子便是連納了兩位尼姑為妾之事都敢自承其過,若真有扒灰一事,又如何不敢承認?想來是以訛傳訛罷了。」

對於理學並不怎么了解的崇禎實際上所知道的,都是後世的鍵盤俠的那一套甚么絕人欲存天理之類的,向來便沒把朱熹這事兒放在心上。如今聽到施鳳來和孟紹虞的一番辯駁,崇禎心下卻是大呼漲見識了,古人真他娘的會玩敢玩。把尼姑納回家當小妾,你這不是跟如來佛祖搶妹子?不怕要下十八層地獄?

施鳳來卻反對道:「以訛傳訛?只怕孟大人說傳的以訛傳訛,指的是東坡先生與半山先生之事吧?」

尼瑪,這事兒還扯上了蘇東坡?半山先生又是誰?看樣子應該是前宋的吧?歷史小白的崇禎現在很想搬個小馬扎,再准備點兒花生瓜子礦泉水看戲!

施鳳來不管孟紹虞的臉色不太好看,只自顧自地說道:「青紗帳里一琵琶,縱有陽春不敢彈。假如公公彈一曲,肥水不流外人田。」

喲喲喲,這小詞兒寫的,真雞兒騷。這蘇東坡還有這么風流的往事呢?

施鳳來卻道:「東坡先生中年喪妻,其妻自然便是王氏,讓東坡先生寫下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然其子蘇邁蘇維康,文學優贍,政事精敏,鞭朴不得已而加之,民不忍欺,後人仰之,於傳言之中的東坡先生的傻兒子又如何沾得上邊兒?」

孟紹虞道:「不錯,下官要說的,正是此事。便是半山先生之傳言,亦是與東坡先生之事如此一轍,想來便是以訛傳訛之故。」

施鳳來卻是嘿然一笑,說道:「東坡先生與半山先生之事,自然是以訛傳訛,不足為信,只是朱子這事兒么,卻未必是以訛傳訛之論了。」

「扒灰者,所犯乃是人倫大防,縱然朱子是故宋寧宗皇帝的先生,又如何敢在自辯折子中自承其罪?若是認了,可不是理學被打為偽學那么簡單的事兒了。再者,朱子所上的自辯折子中是怎么說的?深省昨非,細尋今是。」

「如此模棱兩可,態度曖昧之語出現於自辯折子中,本身便已經很是說明了問題,如此,還不夠么?」

孟紹虞卻是一時啞口無言,這他娘的事兒就在那兒擺著,想要洗白,還真不是那么好洗。羞惱之下,有意掄著王八拳去教施鳳來這老東西做人,可是想想上一次朝臣們在朝堂上大打出手的後果,再想想那個被杖斃的御史,孟紹虞最終還是沒敢動手。

崇禎卻是大失所望,原本以為這些理學弟子會搬出來甚么證據去懟施鳳來呢,結果這樣兒就啞了?沒電了?掉鏈子啊。

崇禎失望不已,正想開口,施鳳來卻是搶先道:「啟奏陛下,《禮記·大學》有雲,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朱子學問雖夠,然則不修其身,不修其身,便不足正其德,不正其德,便不足治其國。便是朱子本人的自辯折子中,亦直承其過,自認理學為偽學,臣以為,朱子德行不修,不足以為萬世師。」

艹恁娘!你施鳳來這是要斷名教的根啊!朝臣心中無不大罵,只是不等有人出來反駁,卻又聽施鳳來接著道:「聖人之學,原本為治國之學,朱子之學,乃是修身之學,不足以為治國之本。且自身德行不修,如何以德服天下人?」

早就有意拉偏架懟朱熹的崇禎自然是高興的很,儒學是個好東西,可是總抗不住有些混賬念歪經啊,早就看著理學不爽的崇禎當下開口道:「今日之事,卻是讓朕想起了衍聖公之事。」

卧槽!崇禎的話一出口,朝臣的心里又是齊齊的卧槽了一聲,今兒個這事兒沒好!

「衍聖公乃聖人之後,卻是曲解聖人之意,罔顧聖人遺澤,非人子之所謂。便是朱子,倡導了絕人欲,然則自己卻又納了兩位尼姑。由此可見,人無完人。」

「聖人之言,原本微言大義,可是千百年來,又出現了春秋注我,與我注春秋之別,任誰讀了聖人學說,都會有一番自己的理解,有好的,自然也就有壞的。」

「朕欲重注五經四書,以為正本,刊行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