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總得有人犧牲(2 / 2)

當初你不下這道命令,我也會下這道命令,一樣會死人,區別在於死的可能是別人,而不是這五個兄弟。

不管怎么說,這五個兄弟也告訴我們一件事,那就是森林危險,不得輕易進入,他們的死,也算值得了。」

鄭芝鳳知道大哥鄭芝龍在安慰自己,而且鄭芝龍所說的也是事實。

當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不是死在戰場上,就是死在去戰場的路上,又有多少人上了戰場還能囫圇著活下來的?

長坂坡七進七出的趙子龍也僅僅只有一個,大明的士卒沒有趙子龍的那般本事。

但是明白歸明白,心里難受歸心里難受,拗不過這個彎來歸拗不過彎。

恨恨的捧起水洗了一把臉,又呸的一聲將不小心滲入口中的水吐了出去,鄭芝鳳才道:「什么狗屁森林,我已經下令將之徹底抹去,以後那里再也不會有什么森林了!」

鄭芝龍聞言一愣,轉而又拍了拍鄭芝鳳的肩膀,笑道:「抹去了就抹去了,以後不要再這么魯莽了便是。」

鄭芝鳳嗯了一聲,之後便泡在水中,不再開口說話,讓人摸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鄭芝龍再一次的嘆息一聲,也不再理會鄭芝鳳,而是吩咐人去准備酒菜。

像這種心結,別人沒辦法替,也沒辦法勸,只能依靠他自己走出來才行。

走出來了,就是一名合格的軍事統帥。

走不出來,要么以後從文,要么就會成為一個廢人。

但是鄭芝龍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小五成為一個廢人,只能盡自己的一份薄力。

酒菜很快就准備好了,一些簡簡單單的魚肉,一壺酒。

魚是海里的魚,肉是親兵們獵到的小獸,經過艦隊廚子精心的烹制,倒也別有一番味道。

至於酒水,因為軍中嚴禁飲酒但是又攜帶了酒精用於消毒,所以這些艦隊的家伙們早幾百年就明了往酒精里摻水的玩法能喝,喝不死人就行,不敢奢求太多。

鄭芝鳳一口將杯子中的酒飲凈,紅著眼睛問道:「大哥,你說這些人死的到底值不值?他們會不會恨我?他們的家人會不會恨我?」

鄭芝龍再一次給鄭芝鳳將酒斟滿,卻又按住了鄭芝鳳想要端起杯子的手,盯著鄭芝鳳的眼睛道:「值!不會恨!」

緩緩的松開按著鄭芝鳳的手之後,見鄭芝鳳沒有再一次端起杯子的意思,鄭芝龍才暗自舒了一口氣,接著道:「就像我剛才跟你說的一樣,命令你不下,就得由我下,他們不去,就得有別的同袍去。

這就是命,做為一個士卒的命。

在這種森林的面前,其實並不分什么士卒與將領,就算是你我帶兵進去也是一樣。

像這種因為探路而亡的兄弟們,是屬於陣亡,不是老死於病榻之上,更不是死於行軍路上,光這個,就值!」

再次嘆了一口氣後,鄭芝龍又接著道:「老五,我知道你心里難受,我心里也不好受,他們還不如死在與佛朗機人的戰場上,那樣我心里還能痛快點兒。

但是不成啊,路總得有人去探,想要替我大明占領這塊土地,就必須得有人做出犧牲!

別說是這五個兄弟,就算是領兵在外清剿蠻子的老二,誰又能保證他一定是安全的?誰又能保證你我一定是安全的?」

鄭芝鳳嗯了一聲,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重重的將酒杯頓在桌子上,又伸手從鄭芝龍的手里奪過酒壺給自己斟滿,才紅著眼睛道:「我知道,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心里難受!」

望著又一飲而盡的鄭芝鳳,鄭芝龍頗感無奈的道:「然後呢?你能讓他們活過來還是我能讓他們活過來?

眼下我們要做的是收殮好兄弟們,把他們帶回大明,讓他們能進入忠烈祠得享血食。

然後呢?然後我們還要繼續探索這片土地,直到我們徹底摸清楚了這里的情況,直到這里徹底成為我大明所有!

在這個過程中,必然會有兄弟們不斷的死去,因為疾病,因為與蠻子們的交戰,因為猛獸,因為看不見的危險。

但是那又能怎么樣?我們能停下探索的腳步嗎?

先不說陛下會不會饒了我們,也不說我們就此停下後是否對的起這些死去的兄弟們,光說你自己的心里,能過的去?」

端起自己眼前的酒杯,將摻了水的酒精一飲而盡後,鄭芝龍的眼睛也紅了:「憑他娘的什么?

這里的土地你看到了,到現在都沒有入秋的意思,灑下種子就能結出糧食,憑什么歸那些蠻子?憑什么不能歸我大明所有?嗯?!

我告訴你,這里必須是大明的,也只能是大明的!

咱們兄弟做為大明的將領,就必須學會站到將領的角度去考慮問題,而不是像以前一樣用海盜的想法來看問題!」

從鄭芝鳳的手里奪回酒壺,自斟自飲了一杯後,鄭芝龍的舌頭已經有些打結:「以後,都是你聰明,你看問題比哥哥更長遠。

可是這一回,老五,你,不行!

不能光想著什么兄弟情誼,你還得,還得記著你是大明的靖海侯,是開拓這片土地的先鋒!」

咣當一聲,鄭芝龍手里的酒壺便掉到了地上,酒水也灑了一地,腦子中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水摻少了……

鄭芝鳳嘿嘿笑了一聲,紅著眼睛想要去撈起地上的酒壺,卻不想沒把握住身體的平衡,噗通一聲便摔倒在地上,連著屁股底下的凳子也一起摔倒。

在帳外的親兵們沖進來後,只見鄭芝龍趴在了杯盞狼藉的桌子上,鄭芝鳳倒在地上,腦袋不遠處便是向外滴著酒的酒壺,兩個人已經開始打起了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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