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達的命令是「棄釜登船」,但是從傳達命令到執行,需要一個很長的時間。同時李解命令兩個大隊的義從繼續前進。
然後一人手持兩支火把,形成一條長龍,逶迤往西。
淮水之畔的道路並不好走,此刻,遠處的火把倒影著水面,不斷地折射反射,形成了一片光亮,在黑夜之中,尤為突出。
大部隊留下繼續整隊,士兵在各部隊長的催促下,飛快地吃著干糧。粽子作為臨時軍糧,效果非常好,除了谷物類之外,還有豆麥油脂,能量非常高。
咀嚼聲像一群聚集在水草地的野牛,整個河畔,彌散著葦葉、荷葉蒸煮過後的特殊香味。
「報」
蓼城,楚軍斥候將觀察到的情報,迅速傳遞給了雲軫甪。
「吳人明火前行,繼續向西」
「啊吳國野人,果然是要攻蔡」
「竟是小覷我大楚耶」
「雲公,此誠乃良機,當即刻順下州來,復我疆土」
正坐的雲軫甪目光鎮定,但也掩飾不住這種狂喜,忙道「出兵復我州來」
「遵命」
「嗨」
淮水以北,李解手持戰斧,腰佩寶劍,下達了最後的動員令「對面就是楚蓼城,我們身後卻沒有退路,今夜,一戰成功,死不旋踵」
「出發」
夜色深沉,義士們陸續登船,領頭者都是中隊長大隊長,而第一條船上,則是李解親自坐鎮。
原本心生畏懼的義士義從,見到長官如何勇猛,心中的勇氣,頓時再度被激發。
明明疲憊不堪,甚至悶熱飢餓,恨不得想要來一口美美的熱羹,然後舒舒服服地合衣而眠,但是現在,卻都在一個個咬緊牙關堅持。
各中隊下面的小隊長,紛紛跟自己的隊員們鼓勁「我等飢餓疲敝,楚人亦然。上將軍戰無不勝,楚人雲軫甪流竄豚犬,我軍必勝」
「前方就是蓼城,想要壘灶架釜,吃上熱飯,唯有攻克蓼城用楚人的釜,煮我軍之米」
「先登城頭者,賞百金黃金」
「淮下一片澤國,我等沒有退路,唯有死戰前進」
「舍生取義,前赴後繼」
起伏的波浪並不強烈,淮水終究不如揚子江。
站在船頭,李解高大的身軀巋然不動,仿佛雙腳釘死在了船上,起起伏伏,後方幾條船上的隊長們看到之後,都是心中勇氣大增。
上將軍戰無不勝
「快了。」
李解目光深沉,舟船緩緩前進,除了載人之外,還要載物。
多的攻城器具沒有,只有梯子。
火葯帶了一些,但不多,關鍵時候才用,炸開城門這種事情,對付別處還好,對付蓼城不行。
這里溝渠縱橫,需要的是步兵、人手,火葯最少要兩千斤以上,才有可能埋到城門之下炸開。
但是,要做到這一切,必須坑道作業。
坑道作業需要的是時間,而現在,他要兵貴神速。
「快了。」
又道了一聲,李解宛若金鐵的聲音,總是能夠讓周圍的士兵安心。
嘩嘩作響的水花聲響起,河面倒映著星月,時不時又有陰雲遮蔽,一陣光,一陣暗。但是隱隱約約地,舟船之間,還是能夠看到彼此。
老熟的撐船工也是見多識廣,有些老船工已經四五十歲,本該是年老力衰的時候,此刻卻是用古怪的吳地方言說著話「舊年辰光,大王一路打到郢都去」
見多識廣的老江湖,覺得眼前的場面,並沒有超出太多想象。
規模龐大的船隊,分成了幾個批次,密密麻麻地在淮水之上,形成了一個月牙一樣的弧線。
弧線從北到南,逐漸靠近蓼城。
已經能夠看到蓼城城頭的燈火,火把在明,守衛在暗。
簌簌簌簌
「上將軍,蘆葦。」
「是蘆葦。」
「到岸了。」
「噤聲」
老船工站在船尾,輕叩船身,發出篤篤聲,不多時,後方跟進的船只,也立刻應了一聲。
篤篤篤篤
聲音並不大,還不如淮水拍案的聲響。
順著蘆葦盪,緩緩地擠壓過去,一條船、兩條船,直到船只再也無法前進,船工立刻撐住船身,將船只死死地定住。
「涉水」
船板被抽了出來,直接扔到淺灘上,蘆葦盪的斷根非常尖銳,一腳踩上去,跟踩著釘子沒有任何區別。
葦葉鋒銳,又多蚊蟲,這種糟糕的天氣之下,更是難受。
不過李解一馬當先,很有經驗地將蘆葦折斷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