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明顯趙太後嬌軀一顫,她還是害怕兒子被殺。
「小羆」是楚王的小字,李解玩了她一個月,「小羆」原先的大名就被扔了,改名熊應。
趙太後給李解的解釋,就是「順應求生」,然後李總裁就笑呵呵地又給改了名,熊應變成了熊生。
不管李總裁怎么表示自己不會殺一個熊孩子,趙太後還是不信,於是李總裁就在渚宮,開了眼界,學到了很多種新的姿勢。
「還請夫君寬待小羆。」
啪
抬手輕輕地一拍,李總裁手掌揉了揉,淡然說道:「我李某人從不濫殺無辜,懂」
「是」
秋收秋種的工作還在繼續,斗皇也正式拿到了任命,他就是新任的令尹,只是這一回,沒有莫敖。
因為莫敖代表的是楚王,現在誰能代表楚王
當然是楚王熊生的「伯父」周天子冊封漢子李解
既然是周天子冊封的漢子,那李解能來楚國做莫敖嗎最重要的是,莫敖一向都是宗室把持,李解是宗室嗎
理論上來說其實也算。
趙太後的姘頭,這咬咬牙再厚顏無恥一點,總也能說道說道。
關起門來,也是自己人嘛。
趙太後准備著返回郢都,她現在是無比害怕渚宮,渚宮帶給她的回憶,大概只有恐懼,無窮無盡的恐懼。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委屈球員到這般下賤的地步。
只是為了活下來,只是為了重新掌握權力。
哪怕這個權力,依靠的還是帶給她恐懼的男人。
不過趙太後雖然忙著求活,郢都以及郢都以北的城邑,都在震驚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吳人逼迫楚國去王號。
原本司馬項拔就是想先試試水溫,先找幾個地方宣傳宣傳。
他哪里想到,自己才剛宣傳呢,漢水兩岸就傳遍了李解要逼迫楚王去王號的消息。
而且漢水兩岸還有別的消息在流傳,比如說楚王被逼著改了兩回名字,先是熊應,然後熊生。
總之是各種屈辱,總之是各種不堪。
不過再怎么屈辱,再怎么不堪,漢水兩岸的「土老財」們,也沒有什么實際行動,就是在本地吵吵嚷嚷嘰嘰喳喳。
沒辦法,這「衡山軍團」就在漢東,鬼知道是不是形成一股兵災,把他們家給抄了。
更要命的是,三關以北的商無忌,天天派人叫陣,各種勸降,要不是丹陽公斗尊心理素質過硬,壓制住了三關將士的活躍躁動心態,整個三關不攻自破。
實在是楚國的優勢盪然無從,三關將士又不是傻逼,怎么可能不明白大後方都沒了的慘烈
孤軍在外也就罷了,現在這支孤軍,還他娘的窩在大別山里,這能挺到什么時候聽到趙太後生二胎嗎
只是三關將士主要就是斗尊的晚輩子弟們,丹陽公斗尊就跟晚輩們仔細地分析了現狀。
投降不是不可以,但是輕易地投降之後,能有什么好待遇不可能有好待遇。
唯有顯露出自己的抵抗決心之後,再去投降,敵人才會高看。
這是話術,斗尊壓根就沒想過投降,到他這個級別,就算投降,能投降商無忌商無忌算個屁
只是斗尊在前線頂著,也不是個事兒,他派出親兵,前往「漢中」求糧,也沒有說什么忠君愛國的廢話,就一個態度,老子要是頂不住,就放商無忌進來,到時候你們自己看著辦。
這就有點喂屎的感覺了,「漢中」兩岸的土族豪門,那是相當的難受。一方面想著重返郢都爭權奪利,否則什么都給斗皇、項拔弄過去了;一方面又擔心去王號之後,他們的地位跟著降等,家族蒙羞就在當代。
在這么個當口,還要面對三關將士的敲詐勒索。
換作以往,別說你丹陽公斗尊,你就是那處大夫斗皇,那又怎樣給你臉
但現在不行,真要是放了商無忌的大軍進來,必定重演當年吳威王伐楚的局面,那是一片狼藉、滿目瘡痍。
吳威王留給楚國的創傷,絕非一朝一夕能夠消弭的,而現在,這個傷口仿佛是要被再度撕開。
不但要撕開,還要在上面擦一把陳年老壇酸菜。
人心惶惶之下,倒是壓榨出了人們的反抗決心,勇士們一口氣提起來,打算跟吳人拼了
在郢都的司馬項拔還納悶了,心想老夫就是派人去探探口風,不過是先放了點風聲出去,說要「去王號」,怎么就一下子搞得漢水兩岸同仇敵愾了
這是要打郢都保衛戰呢還是要打衡山保衛戰
不過轉念一想,司馬項拔尋思著,這事兒也不是什么壞事兒,之後再正式宣布沒有去王號,這種返轉心態,應該會更加強烈。
到時候,再提割讓漢東土地一事,也就輕松的多。
只不過司馬項拔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親家,令尹斗皇有著另外一番操作。
斗皇命令斗氏子弟暗中推波助瀾,說要「去王號」的同時,又盯緊了漢東世族的動向。
誰叫囂得最凶,誰不聞不問,都是記錄在案。
摸底用不了幾天,有什么反饋,都是一個晚上的事情。
大概就是李解籌備趙太後回歸的前後,郢都的宮牆之間,令尹斗皇拿到了一份名單,這份名單之上,就是漢東叫囂最厲害的老世族。
「夫子,如是便是漢東、溠水欲起兵勤王之人。」
「新市、安陸這兩地,還真是勇氣可嘉。」
「安陸之戎,非我族類」
斗皇子侄們紛紛狂噴安陸起事的土族豪門,對斗氏這種「血脈高貴」的楚國最頂級世族來說,安陸那些土鱉,那是什么東西不,那不是東西,安陸那里只有畜生。
之所以有這樣的態度,那是因為安陸得名「安於陸地」,但真要是「安於陸地」,楚人早就自己開發了,哪里輪得到別人
這安陸的地方世族,多以陸氏為主,而陸氏的由來,卻又不是楚人,而是秦晉之人。
但問題又出在這里,如果真是秦晉之人,斗皇子侄們,也不會這么瞧不起,開口說什么「安陸之戎」,閉口講什么「非我族類」。
根子在陸氏的祖先身上,安陸的陸氏由來,是因為當年晉國稱霸之後,把洛邑附近的陸渾之戎擊潰。這些陸渾之戎只能逃跑,逃跑的方向無非就那么幾個,原本是要去秦國的,但秦國本來就跟陸渾之戎打了不知道多少年,恨不得陸渾之戎全部死光。
當年晉國一波帶走陸渾之戎,秦國怎么不可能趁此機會一網打盡
無奈之下,陸渾之戎就只好南下。
這南下的時機也是比較微妙的,楚國的王號起伏,是有波折的。
一開始自然是楚子,但實在是被排擠的受不了了,就勵精圖治擴張成了楚王。
但後來晉國專治各種不服,楚國又自己去了王號,蟄伏了好些年,等到晉國勢力收縮,又重新稱王。
就是在楚國二次稱王的時候,陸渾之戎被擊潰,晉國也沒有興趣趕盡殺絕,畢竟陸渾之戎雖然是「戎」,但就跟北狄一樣,當年也是受過冊封的,甭管是哪朝封的,論根腳,基本上就是一家子。
實際上陸渾之戎,是正經周天子冊封過的子爵,又稱「陸渾子」,理論上來說,跟當時的楚國,是平起平坐的。
當然實際上肯定不是這么一回事兒,於是一個被周天子冊封過的子爵,被另外一個准備重新稱王的子爵給接納了。
這顯得楚國大氣啊,做事敞亮啊。
楚國又把陸渾之戎安置在了一塊高地,當時開發起來比較麻煩,沒合適的人手,因為楚國正忙著防備二次稱王之後的戰爭。
於是陸渾之戎和楚國之間,算是一拍即合,一個需要人手來開發土地,沒必要過度消耗自己人;一個需要苟全性命於亂世,有口吃的就行。
這么一來,陸渾之戎,就安置在了溠水之畔的高地上,恰好就是在雲夢澤的北邊。
很大的一片土地都沒有開發,楚國白撿了好名聲不說,就隨便給了點工具土地,由得陸渾之戎去翻地燒荒,最後還白撿了大量優質耕地。
也為後來楚國橫掃大別山西南奠定了基礎。
陸渾之戎扎根楚國之後,就以「陸氏」行走,也就是楚國安陸陸氏的由來。
不過終究是外來戶,楚國的高官爵位,追溯源流,那都是一個祖宗,外來戶根本沒戲。
所以安陸陸氏這么多年下來,混得最好的,也就是一個縣尹,出過大夫,還是因為蒲騷之戰殺出來的大夫。
再之後,就啥都沒有了。
說是土老財,可能有點過。
但要說是什么楚國豪門,那真是臉上貼金。
至於老世族三個字,厚著臉皮在國際上胡扯,倒也不差,在楚國國內,安陸陸氏低調的很。
所以斗皇子侄們狂噴什么「非我族類」,一臉的看不起,還真不是胡扯。
此時安陸陸氏要「勤王」,也算是把握住了機會。
換任何一個時候,想要「勤王」發家,可能性都不大,但現在不一樣,只要亮明態度,就能自行組建武裝力量。
大義在此么,大家伙為什么抄家伙上路那是因為要去救老板啊。
當然能不能救回來,這兩說,救不回來也沒啥損失,這手中弄起來的部隊,還能輕易解散了不成
只要手中有合法合理的軍隊,在哪兒不是爺
安陸陸氏的想法非常合理,而且可操作性也非常高,同時風險也不大。
但是安陸陸氏萬萬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鏈傳動坑,司馬項拔的後手,那是正式和約出台,可司馬項拔的親家,完全你沒有管那許多。
在知道安陸陸氏要號召「勤王」之後,令尹斗皇立刻召集斗氏子弟,然後宣布了一個密令。
「溠水陸氏意圖謀反,孰人敢往安陸,誘殺陸氏子」
斗皇此言一出,就表明了態度,殺是肯定要殺的,但怎么殺誘殺。
令尹斗皇的打算,就是用斗氏的身份,宴請「勤王」忠義之人,然後在宴會上,直接干死這些想要「勤王」的陸氏主謀。
成功率很高,因為斗氏的身份地位擺在那里,安陸陸氏想要穩住地位,沒有楚王血脈的人支持,他們就是個屁。
現在,斗皇就是打算讓他們成為一個屁
促使楚國令尹斗皇態度這么堅決,沒別的原因,他就是改換了思考模式,先推演李解有沒有「去王號」的意願有。
那么接下來就是李解有沒有「去王號」的能力有。
最後就是李解有沒有承受「去王號」損失的勇氣有。
於是斗皇就得出一個結論,李解會這么干,李解一定會這么干。
這就讓斗皇非常堅決,其他什么考量都是次一級的,優先級就是讓整個斗氏撈著大好處。
什么得罪安陸陸氏,什么溠水反復漢水震盪,關他屁事
大王今天不在家
爺是令尹
爺最大
斗皇亮明態度之後,斗氏子弟也不含糊,立刻有形貌風流走路蹁躚的年輕君子出列,抱拳躬身道:「吾願為使,前往溠水,誘殺陸氏子」
「善」
見斗氏子弟不減風采,斗皇於是道,「此行安陸,許你死士五人聽命」
「嗨」
「若陸氏子伏誅,溠水雖亂,不至敗壞此時局面。」
「謹遵上尹教誨」
是夜,郢都就有人出城東去,直奔漢水,過了渡口,再改換車駕,前往溠水安陸邑。
整個斗氏的活動,並沒有逃過沙東安排的探子,游哨將斗氏子弟的行蹤稟告給沙東之後,沙東也是覺得奇怪,心想這斗氏是想干啥
尤其是斗皇,已經成了令尹,盡管暫時還差點漂亮的儀式,但手續是齊全的,他現在就是楚國名義上的二把手。
「莫非斗皇老兒,是想聯絡大別山楚軍不可能啊。」
沙東想不明白,他不認為斗皇會這么傻,暗中簽訂密約,斗皇是摻和了的,只不過斗皇和項拔考慮的不一樣,項拔可以不要臉,斗皇要臉。
目前對外公布的狀況,那就是原那處大夫斗皇,之所以願意接受遙命「令尹」一職,不是斗皇歸順李解,而是歸順太後和大王啊。
正所謂「順楚不順李」,這「氣節」這「品格」,終究還是保住了的。
他斗皇降了李解嗎
沒有
他這是恭迎太後王上歸來呢。
現在他忙前忙後的,不就是為了營救大王和太後嗎
等到時候王上來一個「王者歸來」,這都邑的大門口,怎么可以少了他斗皇這樣的大忠臣呢
合情合理,可喜可賀,實在是感動人心讓人肺腑都要吐出來。
「隊長,現在是要翻曬麥子嗎」
在軍營中,沙東正在琢磨斗氏的操作,怎么都想不通,正入神呢,副手進來問他秋收的事情。
只是喊了一聲,沙東還是在發呆,於是副手覺得奇怪,大聲喊道:「隊長」
「嗯喊你媽呢喊嚇老子一跳」
越來越有李氏風格的沙東哆嗦了一下,立刻狂噴,罵罵咧咧好一會兒,這才皺眉問道:「什么事」
「我就是過來問問,是不是現在就翻曬麥子。」
「麥種准備好了土地翻耕好了人手組織好了」
「沒呢。」
「沒你他媽的問個屁滾」
「」
「滾」
「是」
想不通事情的沙東心情有點糟糕,這要是以前,他早就去問老大,這斗皇到底啥意思這時候還偷偷派人出去浪。
可現在不好意思啊,老大一天天的不干正事的,窩在渚宮都一個月了,還不下來。
整個楚國都特娘的翻了天,北線大軍雖然也傳來了消息,說是幾個山口已經掌控在手,但什么時候動手,也沒個准,就等時機呢。
沙東也不知道到底啥才算是個時機,楚國的太後、大王都落在手中了,還等
「他媽的就算楚國司馬是自己人,可郢都還是沒打啊」
心中擔心的要死,畢竟斗氏是豪族,而且是頂級豪族,光斗氏自己,就能拉幾萬人上城頭打防御戰。
這要是讓斗氏搞出了大事情,那他們不是白來了
就混一個趙太後回去還有那數也數不清的糧食
「不行,我得去問問首李」
忍不住,軍國大事不能當兒戲,沙東趕緊叫上親兵,前往渚宮,說是有要事稟報。
這一回倒是容易,輪值的鱷人,直接就把沙東領了進去。
沙東頓時大喜,心說這一回,老大總算要干正事兒了,總不能一天天的跟趙太後這個臭娘們兒玩吧
進去一看,高台之下有個樓閣,樓閣之外有個涼亭,涼亭四面有水,石橋連接,活水出入其中。
此時,傳來了啪啪啪啪之聲,沙東豎起耳朵一聽,挺耳熟,等走近了,才發現是老大在教人學算盤。
「四上四,四下五去一,四去六進一」
啪啪、啪啪,李總裁抬手一揮,對身旁的小孩子道,「學會了這個,就楚國稅賦那點計算量,能瞞得了你嗎對不對」
「謝謝伯父。」
「應該的,應該的,我不能讓你白叫一聲伯父啊。」
說罷,李解扭頭瞪了一眼沙東,「你他娘的又來干什么他娘的要還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老子他娘的抽死你你他娘的不好好盯著地里干什么呢你」
「」
臉皮抖了一下,沙東硬著頭皮說道,「首李,斗皇連夜派人離開郢都,前往漢東。」
「然後呢」
「然後沒了。」
「就這就這就這」
李解頓時大怒,抄起石桌上的大算盤就沖了下來,「別跑你他娘的還敢跑我你大爺」
嘭嘩啦啦啦啦
算盤砸中了一根廊柱,直接碎了個稀巴爛,聞名江淮的沙場宿將沙東,跑得比兔子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