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開關延敵,吾為先鋒」
陬邑大夫駕車大吼,「魯國陬邑紇在此,車不結轍,士不旋踵」
「咚」的一聲巨響,長戈扎在車架上,子紇所駕戰車呼嘯而過,抄起車上弓箭,揚手就是一箭。
嘭
弓弦震顫,這鯨須弓,是魏羽送他的大禮,在漢子國中,也是極為名貴的寶弓。
鷹羽箭正中一人,戰車已經飛馳五十步開外,後方魯國甲士,也是頭一回身披重甲發動沖鋒。
這些甲士都是子紇的族人、子侄以及姻親家族的晚輩。
他有九個女兒,妻妾家族大多都是引以為恥,然而陬邑大夫名震無鹽邑,曲阜之家,與有榮焉
此時此刻,曾經引以為恥的妻妾家族子弟,也是咬緊牙關,揮舞手中的長戈,跟來犯之敵決一死戰
「車不結轍」
「車不結轍」
「車不結轍」
陽關守軍一聲聲大吼,伴隨著鼓聲隆隆,給陬邑大夫壯大聲威。
陸軍將士上下一心,盡力用命,明知敵人來勢洶洶,然而目光所及之處,並無膽寒恐懼。
「死戰」
「死戰」
「死戰」
「死戰」
「死戰」
明明只有數百人的沖鋒,甚至並沒有多少魯國的正規軍,但這種氣勢,這種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竟是把齊國人的勇氣,都瞬間奪走。
齊國聯軍的前軍大營,轅門前的望車之上,攻堅總指揮陳國人媯田,目光之中流露出了贊嘆和欣賞:「好一個陬邑紇,好一個魯國猛男好好好」
聽到他在那里贊嘆魯軍,頓時有齊國將佐喝道:「君乃齊國客將,如何誇贊敵國大夫之勇」
「哈哈哈哈哈哈」
媯田突然大笑,「敵雖勇,我亦勇。齊軍將士,當以大勇而應敵」
「」
「」
話是說得漂亮,還讓人無法反駁,但齊官們只想一劍戳死這個畜生。
你他娘的說的是人話
沒看見現在魯國的「桃色猛男」在發威你他娘的不收兵,反而要正面剛
你不會是魯國派來的卧底吧
不少齊軍軍官,都是怒火中燒,有目露凶光者,甚至偷偷地摸到了腰間的佩劍。
「當收兵」
有人忍不住了,靠近望車大聲吼道,「此時不收兵,必敗」
「勝不驕,敗不餒,方成強軍。」
「我」
齊軍軍官終於有人沒忍住,瞬間口吐芬芳,一通齊國方言狂噴之後,媯田依然毫無反應,雙方大規模的接戰已經開始。
短兵相接的那一刻起,陣型非常破碎的齊軍,直接被撕裂成了幾個口子。
從望車上看去,齊軍的前沿陣地還算完整,壕溝和掩體之間的銜接,並沒有什么大的差錯。
但齊國是萬乘之國,是要留下大量戰車通道的。
正是這個戰車通道,成了魯軍發揮作用的漏洞。
齊軍的戰車指揮比較分散,畢竟現在是攻堅,怎么想都是己方優勢,對方兵力不但弱,戰斗力也是一般,正常人看來,便沒有多少殺出來的可能性。
偏偏這個陬邑大夫,就不是正常人,不但殺了出來,還是戰車帶頭沖鋒,這種冒險一旦出現紕漏,整個陽關失守都有可能。
風險太大,所以不可能帶頭沖鋒,這已經算是齊軍方面比較認可的一種「常識」。
可惜,常識破碎了。
「亂我大軍者,陳田也」
有人突然大吼一聲,「鏘」的一聲,抽出腰間的佩劍,朝著媯田的後背,就是勁力一擲。
齊國的劍並不長,遠不如吳鉤,在吳國內部,便是只有雜牌部隊,才會裝備齊國的劍。
因為它比較短,很適合用作備用武器。
此刻投擲出去,卻是相當的便利精准,周圍的人一看,都是驚呼一聲,只當媯田這個畜生,怕是要死了。
嗤
火星四射,就見那佩劍擊中了媯田,卻只是擦了一下,然後「當啷」落地。
這個行為,把媯田嚇了一跳,立刻蹲在望車的車板上,看到掉落在腳邊的佩劍後,媯田臉色又驚又怒,猛地站起來,沖投擲佩劍的人喝道:「斬斬斬」
連道三個「斬」字,有人突然大吼:「此乃鮑氏嫡子,焉能」
噗
一人揮舞長刀,不等那人吼完,投擲佩劍的鮑氏嫡子,頓時人頭飛起。
嗤嗤嗤嗤嗤
血水狂飆,鮮血向周圍瘋狂噴射,整個無頭屍體轟然倒地的瞬間,那飛起的人頭,已經在地上沾著泥土滾了不知道多少圈。
「命令全軍,進攻」
暴怒的媯田下達命令之後,那些慌了神的齊官們,頓時硬著頭皮地帶著部隊沖鋒。
沒辦法,現在退下,只怕是責任重大。
而且魯軍的沖鋒已經起來,此時媯田發動反沖鋒,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要是能夠沖向陽關兩側小門,並非沒有希望。
將功贖罪,似乎就是情不自禁冒出來的念頭。
沒辦法,剛才的刺殺,性質相當的惡劣,非常非常的惡劣。
陣前內訌不是沒有,但陣前直接刺殺攻堅主官,這種事情傳揚出來,沒人可以保得了他們。
家族不行,國君也不行
沒有哪個家族會支持這種陣前刺殺軍事主官的行為,能陣前刺殺軍事主官,是不是就能在家族戰爭中,刺殺宗長族長
一切的一切,核心在「背叛」二字上。
宗法的運行,是容不得背叛的。
「唉」
兩翼預備隊的齊官們,都是下意識地嘆了口氣,這場仗,怎么會打成這個樣子
從濟水來到汶水,會盟之時的驕傲、興奮,現在都徹底的煙消雲散。
此時此刻,留下的只有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