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止返(2.8)(1 / 2)

迷途止返 老馬失途 16637 字 2021-10-13

作者:老馬失途

2021年6月26日

字數:29024

【第八章】

iwannatouchyou

我想觸摸你

iwannamakeyoufeel

我想要讓你覺得

likeyouaretheonlyohis

worldforme

你在這個世界上是我的唯一

iwannaholdyou

我想擁著你

iwannamakeyousee

我想讓你看見

yesterdaywaslongagoandsooni

t'llbe

昨天很快就會成為很久以前

*********

行走在漆黑的荒野中,兩束光照亮了我。

適應了黑暗而張大的瞳孔接受不了這種刺激,微眯眼瞼幾秒,才看清前窗後

英氣的臉。

車窗搖下,「先上來吧……」

我坐上副駕駛,沒有一絲一毫力氣,就連道謝都無力。

舒緩的輕音樂回盪,讓我有些微暈,什么都想不了。

或者是不願去想。

一直無話,睜開眼才發現外邊景色是一直沒動的,車子停在原地,而它的主

人正側頭看著我。

莫名地有些囧,我故意岔開話題,「薇薇姐,這么晚了還沒回去?」

「是啊,晚上剛把小玉送去學校,回來路上看到有個人,然後就停下來了。」然後話題還是回到我身上,「怎么,鬧別扭了?」

看她有些擠眉弄眼的模樣,我有點想笑,卻沒力氣笑出來。

「沒……沒什么……」我支支吾吾道。

也看出我不想多言,「回學校?」

「嗯,明天還要軍訓。」從這回校要將近一個小時,更遑論加上返程將至後

半夜了。

「麻煩薇薇姐了……」

她用鼻音發出的「嗯」聽起來像是「哼」。

深夜不虞堵車,除了必要的紅綠燈,發動機硬是開出了轟鳴聲。

或許是受到飛馳而過的寂寥路況的影響,也是為了不打擾她專注駕駛,音響

中的鋼琴曲在車身的嗡聲下更加清晰,宛如雨點,宛如鼓點,敲在心頭。

停下時已是學校東門,幸好東門是常開的。

「回去路上慢點。」我用上萬能的送別語。

回以我的又是分不清的一聲「嗯」還是「哼」。

校內路燈在繁密的不知名樹下朦朧斑駁,安靜空盪如鬼蜮。

宿管十一點半鎖門睡覺,過了點就得拍門叫醒阿姨,還好車速飛快,門沒關

,一樓堂前還有人坐著。

白日枯坐,已干的汗意還粘在身上,沖洗好了爬上上層床鋪才發現其它幾個

都沒睡,一個個手機亮著。

我睜眼對著站起來能抵到肩膀的房頂,很黑,包括今天一天都是,漫無盡頭

的黑。

八九月的日照並不像夏至時那么充足,並不會在五點就射下陽光,可也並不

會遲於六點多。

然而現在是一個昏晦無風的早晨。

可能今天天氣不太好。

上午集合沒多久,黑雲如期而至,風很大,看樣子會有一場暴雨。

這種情況自然是練不成了,教官下令解散,我卻依然留在操場上,突然很想

看看大學里的第一場雨。

讓人失望的是,盡管氣壓很低,風聲浩大,雨水卻來得纏綿而紛雜,准備迎

接的暴雨最終成了糾纏溫熱的雨絲。

我期待一場酣暢淋漓的宣泄,卻求而不得,就連身下的草地也是柔軟的。

內心的火很熱,身體也燒起來了,醒過來後,是跟醫院病房一樣布局的房間。

大學的校醫院就在操場的一側,門朝路邊背對操場。

喉嚨很干,四肢很軟,有冰涼的液體從手背注入身體,憑借淺薄的常識,我

發燒了,僅僅是因為挨了點不大不小的雨。

坐起床頭,看不到第二個人,也來不及尋找到底是誰把我送進來的,因為渴

得厲害。

就在我忍不住要喊人的時候,巧玉從門外進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此刻的

她比往常眉清目秀得多。

「啊,你醒啦!」

「能幫我倒杯水嗎?」

「哦!哦!」卻見她從包里拿出了我的水杯。

超過500毫升的活力注入,我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我杯子怎么在你這?」

「看你躺在地上淋雨,喊你也沒反應,所以找人幫忙把你背進來了。醫生說

你中暑了,然後發燒。你的杯子就放在主席台下面,我順便拿回來的。」

我揉揉頭發,才發現頭發是干的,不僅如此,上半身也是光著的。

女生當面,「這個……我……」

她紅著臉解釋,「醫生說你體溫過高,所以我幫你把上衣脫了擦干散熱……」越解釋越小聲。

我是比較直沒錯,但不代表我是個木頭,她都做到這個地步了,我不會不明

白這意味著什么。

然而我並不能接受。

所以只好裝傻,「謝謝了……」

「沒……沒關系……」

她慌亂的目光中透著渴望,我卻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渴望卻又無法言明的卑

微。

兩瓶水吊了一個多小時已將盡,護士進來拔針管打破了尷尬的沉寂。

我套上潮濕的上衣,原本是預計吃飯的,站起來才發現她和我相同的裝束,

還是訓練時的墨綠色迷彩軍裝。

雖然餓得厲害,但還是得先回宿舍拾掇一下。

約好了離女宿舍樓最近的第四食堂,回去換了干衣服趕到時人並不多,卻也

不少,因為天空烏雲未散,雨絲零落,卻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傾盆如注,所以今

天一天的訓練都取消了。

這對剛經受六天酷烈的學生來說是難得的好事。

飯量大了不少,快吃完時她才動了一半,長桌隔了兩個座位也坐了一對情侶。

不是單純的男女同學,因為同學之間是不會相互喂飯的。

對於不那么漂亮又不認識的女同學一般我是不會關注的,而我仍然偏向一邊

的原因,是她橫在桌上側向這邊分享給她男朋友的手機上播放的視頻。

畫面是俯視的角度,像極了公交車司機操作台上的監控,內容也並不清晰,

房間卻帶著強烈的酒店風格,沙發上兩個人靠得很近。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視頻到此為止。

「這是什么啊?」男的明知故問。

女生並不答話。

「這我看過,不知道從哪傳來的,聽說主角就是跟我們同一屆的。」男人

通常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嘖嘖,這才開學幾天……也有可能是高考完就帶女朋

友去……真是好有本事……」

而女生的心思往往更加細膩,「這從哪傳的?不會是酒店偷拍吧?看著裝修

不錯,要是就在我們本地也太不安全了……」

「沒事,我爸媽經常出差,家里通常就我一個……」話沒說完就被擰了一下

,「唉喲……你以前不就經常過來串門,我也去你家……」

敢情還是一對青梅竹馬。

「吃完了?走吧。」回過神來桌上兩個盤子已經干干凈凈。

剛回宿舍,暴雨降臨,隱約傳出雷聲。

佇立窗邊思緒神游天外,家里還好嗎?下雨了沒?打雷了沒?她會不會又怕

了?

我希望那邊萬里晴空,這並不是什么幻想。

道路兩側一邊大於傾盆一邊滴雨不落,就像在中間劃下了一道連上蒼都無法

逾越的界線,也不是沒見到過,那得追溯到最早的巷院。

驚雷終於炸響,內心深處卻又希望那邊的天氣一如此地,記憶中每當這個時

候總是她與我最近的距離。

盡管來到大學拓寬了眼界,可哪怕是夢中最放不下的,還是早就習慣了的身

影,即使再喜歡流浪的人最銘記的也是出發時平凡的山村。

相依為命,相互溫存,多美好啊……

直覺被什么盯上了,轉過身,三個人頭扒在床邊欄桿上,自上而下投來意味

不明的視線。

被他們詭異的表情弄得渾身不自在,我皺眉,「怎么了?」

三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用眼神討論了一下,最終決定由最帥的白肖來回答

我的問題。

「我說雷子,你進來就跑到窗戶邊上對著空氣發呆,打雷以後就開始笑,本

來我們還納悶這雷聲不對,盯著你看了……」他抬起手表對了下時間,「看了將

近十分鍾才分辨出是你發出來的……」

「本來以為你在看視頻……」他用上意味深長的語氣,「你就不打算跟我們

分享分享什么開心的故事嗎?」

臉上不自覺凝固的笑容有些變形,我咧咧嘴,剛想扯個理由,卻沒想到他竟

然跟我幽怨起來,「本來我對自己還挺有信心的,但是剛剛突然發現,原來你笑

起來才是最吸引人的……」

「這點我同意。」湯湯習慣性地推了下上床後已經拿掉的眼鏡。

湯宗耀嫌自己名字太正式,表明家里人一般喊他湯湯。

多慶想了一下,補充道:「男人見了沉默,女人見了落淚……」

「嫉妒使我質壁分離……」白肖還在嘀嘀咕咕,看來確實受了刺激。

我揉揉臉,「至於么……」

直到我臨出門,他也沒再要求我分享我的故事。

來到走廊的盡頭,捏著號碼只猶豫了一瞬。

回應我的只有聽筒里的那一句,「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

請稍後再撥……」

哎,內心嘆息。

你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宿舍同一邊的兩張床中間是用梯子連在一起的,每張床下是書桌和櫃子,感

受到震動,白肖爬起來,見他有話要說,我扶著床鋪站在梯上停住。

「打電話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差點問出口,忍住了才點點頭。

「沒打通?」

「你怎么知道?」這回忍不住了。

我驚奇地打量他,神情逐漸嚴肅,小聲問道:「師承何方?」

他有點懵,「什么?」

我想了想,表達得通俗一點,「算命的?」

他翻了個白眼,也不再故作高深,「神他媽算命的……之前你一看就是在想

著某個人,還是單相思,然後又想出去打電話,結果嘛,成功了固然喜上眉梢,

傷心了也會失魂落魄,只有不清不楚才忐忑不安,要么是發消息沒回,要么就是

打電話沒人接……」

疑問太多,我不知從何處說起。

「憑什么誰都說我單相思?還有你哪只眼看到我忐忑不安?我明明沒有表情

的好嗎?」

「別人能看出來不是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我剛要反駁,他拍了拍我肩膀

,「我說老雷啊,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一個習慣,越是患得患失,手里的

東西就攥得越緊。」

我下意識看向手掌。

「鐵欄桿都快握變形了……要不說說?我給你分析分析?」

看著尺遠的笑呵呵的臉,強忍著一拳搗爛的沖動,「你這么優秀你家里人知

道嗎?」

繼續用一下午的時間彌補因病帶來精力的消耗,倏然清醒時神清氣爽,壓在

天空的烏雲終於退去,昭示著第二天的太陽將會照常升起。

摸到枕邊的手機,下意識又劃到了阮晴的名字上,天有了將黑的跡象,這個

點應該下班了吧?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昨天,已然成為了心頭的一根刺,如若當面,是決計不能觸碰的,唯有隔著

,或許才有勇氣問清楚吧?

想了想,中午那會,巧玉做了那么多,還是得感謝一下。

第一食堂集中了最多的燒烤與私廚菜,就是比較遠,在醫院的斜對面,地圖

上隔著大半個學校,趕到的時候路燈已經亮了起來,二樓人頭攢動。

「人好多啊……」這是她的感嘆,也是我的想法。

搖了一個號碼,我與巧玉捧著飲料等待。

「中午那會真是……本以為沒什么,誰知道突然一下子就生病了,幸好有你

,不然指不定會是什么後果……」

「啊?啊!沒事,朋友之間,應該的……」

「對了,當時人不都是走了嗎?你是怎么看到我的?」操場也是遠離宿舍的

,更何況都已經因為下雨解散了,我很確定當時四下已無人。

「嗯……」她想了一下,結果反問我,「你又是為什么躺那兒的?心情不好?」

「我心情不好想淋淋這雨。」

「那我也是心情不好想看看這雨,誰知道看到一個傻子一樣的躺著,好久都

不動,過去喊了也沒反應。」

「你在哪?我怎么沒看到你?」

「主席台有頂遮雨,我才不像你,看看就好了。」

「後來,你是怎么把我拖到醫院的?」我確信她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背不動

我的。

「喊醫生幫忙啊……醫生說你簡直在自殺,太不把身體當回事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經歷過了一次生死之間。

「然後……」我想問的是她幫忙墊付的醫葯費。

「然後醫生要求盡快散熱,為了救你,我也是沒辦法才……」

「為什么不讓醫生來呢?」

「我也是沒辦法才謊稱你是我男朋友的……」

「為什么不讓醫生做?」

我又重復了一遍,她才反應過來,霎時間一團火焰就在她臉上燒了起來,紅

暈從脖頸肉眼可見地向上蔓延。

幸好在她頭發燒著之前,號碼牌及時響了起來。

「你坐著,我去拿。」我離開座位後放慢了腳步,好讓她能冷靜一下,一邊

也在思考。

八成能確定,曾經高中的同學,如今大學的同學,志氣相投的異性朋友,是

那種心意了。

無論是誰,當極其在乎的人陷入危險時,都會慌不擇路地想要自己動手參與

其中,更別提剛才說到認我為「男朋友」時那甜蜜的竊喜。

這樣的心理和表情與我曾經何其相似,每當觸碰到、嗅到、看到、甚至哪怕

僅僅是想到心心念的軀體時,都會如剛才一樣。

我努力不去想象在我昏迷時被她如獲至寶地接觸時她的表情想法。

不寒而栗,宛如一個變態。

我應該,也是那樣的吧?而且都數不清多少次了,畢竟,跟阮晴是生活在一

起的。

一想到我將被,甚至已經被阮晴視作一個惡心的變態,就像不經意間的那一

瞬間對於巧玉產生的黑暗的揣測,只覺食堂的冷氣開得過分,熙攘的人群也沒有

提供絲毫溫度。

「怎么這么久?」

「窗口有點慢……」我毫不猶豫地將之摔給了第三方。

「嗯……」

我們都默契地沒有再拾起上一個話題,而我內心的小心思還沒有停下。

她說是心情不好想看雨,雖然我名字里帶了個諧音的「宇」。

我的水杯,哪怕台階上只剩一個,她也是毫不猶豫地遞給了我,連問一句都

沒有,顯然已經十分確信。

那么問題來了,憑什么呢?除非她關注我喝水用的是哪個,不知道被她暗中

觀察多少次了,就連室友用的什么樣的我都不清楚。

太熟悉了,對著某個側臉或者背影發呆,看她穿什么顏色的衣服次數最多,

我仿佛又看到了一個自己。

對美食的鑒賞結束後沒有第一時間離開,「雷宇,其實我……」

我轉而直視她。

她有一個吸氣的動作,「其實我想……」

我還沒反應過來,百分之九十九的表白專用開頭語就被電話打斷了。

是我的手機,並不是阮晴。

給了巧玉一個歉意的眼神,「周警官啊,新學校怎么樣啊?」

「還行吧……周末有沒有空?過來幫我個忙。」

「行,什么事?」

「電話里說不清楚,周末早上八中附近咖啡廳見面再說。」

「好!」

掛斷電話,人已來到外面的十字路口,巧玉跟在後頭。

路燈下,我直視她的眼睛,「剛才想說什么?」

面對我時,昔日驕傲的小孔雀不知何時習慣了低頭,「雷宇,其實我想……」

答應是不可能答應的,但也沒想好怎么拒絕還能做朋友,只把希望寄托在她

的臨時退卻上。

對她而言,無奈天公不作美,話語出口的前一瞬,又被一通電話打斷。

這次顯示是阮晴。

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幸運。

阮晴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收到了我的又一份感激。

人總是這樣,總是將失敗或成功、悲傷和喜悅歸結於自己的傾向,哪怕明知

是意外。

接通的瞬間我就控制不住陷入了忘我的狀態,「今天給你電話怎么沒人接?剛剛天黑了還沒下班嗎?」

「加了會班,沒信號,剛出來就給你回了。」

謝天謝地,管它有的沒的、愛不愛的統統拋到一邊,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她的聲音里帶著疲憊,隔著話筒都掩飾不住。

「這都什么時候了?我不在家看著,你就……」

許久未見未聯系,思念成潮洶涌而來,讓我連話都不會好好說了。

閉上眼,調整了一下氣息,放緩了語速,「媽,注意休息,日子慢慢過,會

變得更好的。」

「哼……哼哼……」

勞累的時刻收到一份最需要的思念和祝福,勝過人間任何安撫,她的笑聲中

帶著鼻音,一如我此刻。

很奇怪,明明是幸福和歡喜,卻當到達頂點時,便會忍不住眼淚的落下。

病後初愈,睡飽食足,再聽到思慕的聲音,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滿足,讓我的

思緒開始飛揚。

「媽,最近你在忙什么呢?這周我回去……」

「最近有些忙,過兩個禮拜軍訓結束了放好幾天假,到時候回來行嗎?」

「好!」重新活過來的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但是平時給你打電話能不能接

啊?不會天天都這么晚吧?」

「今天是特例,工作上積壓了一些,後面到天黑就沒事了。」

「那就好……」我此刻的樣子想必是極傻的。

「在學校還習慣嗎?軍訓有沒有曬得多黑?」

「好得很,軍訓一點都不累……」我不自覺挺直軀干,仿佛聲音也變得更加

自信,「媽,我跟你說啊,光我們連就有順拐的,站他旁邊的老是被打到胳膊…

…至於黑不黑,我那個西藏室友不用曬都比我黑……」

我絮絮叨叨將近二十分鍾,被眼前的目光提醒,「媽,你快休息吧,後面我

再給你電話。」

「嗯……」她的聲音低沉得多,原來已辛苦至此。

巧玉咬了咬嘴唇,「你剛剛說的話比之前一星期都多。」

我有些不好意思,「啊……這不是跟我媽匯報情況嘛……」

「匯報情況至於又哭又笑的嗎……」

生理鹽水早就干了,我毫不猶豫堅決否認,「你看花眼了!」

她定定注視著我,有無奈,有遺憾,最終化作一聲嘆息,「走吧,回去了…

…」

昨日的一切仿佛都被遺忘而遠離,晚上難得閉眼即入眠。

周二,照常是個大晴的開頭,接著以烈日當空,學生是我的身份,軍訓是任

務,專注於眼前的同時,我不吝在休息的間隙,分出一點點關注給相關的人,比

如,前同桌巧玉同學。

操場東面是一片樹林,上午時投下片片陰影,地上還有成堆展開的太陽傘。

那是女生連,巧玉就在其中,此時正坐在地上發呆。

如我一樣在太陽直射下對那塊遮光地充滿希冀的大有人在,絕不是因為那里

的女生連,至多占一小點原因。

她仿佛有所感應,在這邊榮耀的墨綠迷彩中花了五秒就准確對著我浮現起笑

容。

有些傻,但很純。

她笑起來抿著唇,我是咧著嘴的,然後把她嚇得扭過頭去跟她的室友打鬧。

這樣的對視並不多,休息的機會不多,還要忙著喝水,一天下來大概需要兩

升,出汗的蒸發量和呼吸排出的水蒸氣,與待在空調房中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晚上,我說著,她聽著,明明只有四十多公里的距離,卻像是南北兩個城市

,像是此愛隔山海,。

我不知未來會走向何方,如果可以,那就祈願能夠一直這樣吧,哪怕此生難

跨越。

*********

周末的前一天,巧玉問我願不願意跟她逛逛周邊,說實話我是很樂意的,走

走看看已經刻進骨子里,是我的天性。

然而已經答應周警官了。

周末,最早六點的城市公交。

盡管天色明亮,但或許實在太早,包括轉的後一輛公交都在城市中暢通無阻

,趕到約定地點時咖啡店竟然沒開門。

周警官已經等在門口,手上拿著豆漿和油條,手里還拎著一份,看見我後從

眼里透出許久不見的神采,咬油條的動作都利落了幾分。

「早上吃油炸的不好。」我接過讓她幫忙帶的春卷,跟她一樣蹲在路邊。

「什么情況?」

她默不作聲解決手頭的東西,站起身來扔垃圾桶,對我說:「還記得我跟你

提過我媽她重新找了個伴?」

「怎么?那個男人有問題?」我皺眉,浮現一抹戾氣。

「真要那么簡單就好了,是個正經甚至可靠的生意人……」她惆悵地嘆了一

口氣,「我可能……還有個沒見過的同母異父的弟弟……」

我陪她嘆息了一聲,也是很惆悵……個鬼啊,我驚訝得嘴里的東西把嗓子噎

住,站起來仰頭順了幾口牛奶才順下去。

「你是說,孟阿姨跟那個男人的?」

「我無意間聽到的,跟我差不多大,送去國外念書了,我沒印象的原因很可

能我當時剛生下來太小,沒記憶。」

共情是人類才擁有的獨特情感,越是親近的人越容易感同身受,如果阮晴告

訴我,我有個同母異父……哦,我好像不是阮晴生的,長這么大連親媽都不知是

誰。

「我第一反應是砍死他。」

「什么?」

周警官跟我向來都是有話直說,從不遮掩。

「你剛生下來沒多久你爸去世,然後孟阿姨就又懷上了,現在只好消滅證據

來保證孟阿姨的忠貞。」

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她也看出來了,無語至極,頓時壓抑的氣氛一掃而

空。

身後的玻璃門被人打開,道路開始變得繁忙,這一天正式開始了。

「走吧。」

「干嘛去?喊我來能幫你什么?我看干脆直接去問清楚得了。」

她像看白痴一樣看我,「怎么問?我跟她說,媽,你是不是在我爸剛死的時

候跟別的男人又生了個孩子?」

好像,確實很過分的樣子。

「那怎么辦?」

「你陪我跟著,我之前都觀察過了,我媽在那個男人的公司負責財務審計和

稅金信息,我進去看過她的辦公室,而且我不在家他們通常去一家飯店吃飯,不

遠,我們先去那邊等著,看到他們以後我們假裝聚餐偶遇,到時候我回家問清楚。」

「你一個人不能偶遇嗎?」

「那也太明顯了,再說也確實想跟你聚聚了。」

老朋友的邀請自然是暖人心的,「好!」

周警官先帶我去了那個男人的公司,海峰?好像在哪聽過,不是作為人名,

而是公司。

「我查了下,整個七層的大樓,全是這家公司的部門。」她跟我解釋。

看起來確實是個成功地生意人,還能用上孟阿姨,如果真有孩子,公司的一

些秘密也能交由她保管。

「周末的時候他們一般不來公司,財務部門前後都有指紋感應門,我找了好

多次機會才溜進去一回。」

今天上班的人都少,估計沒機

會了。

「不過他們中午一般都去百信酒店。」

到了那里才知道,雖然這個酒店聲明不顯,也並不恢弘,但裝修格調顯然是

極高的。

共兩層,整體還是現代風格,視線較為開闊,不過在細節中透著復古的感覺

,結論是這個地方適合聊天、談事情,但絕不適合談情說愛,想要朦朧的環境有

的是別的地方。

逛了這么一圈,離中午還有一個多小時,不遠的地方有家電玩城,進去後四

下亂逛,在一個角落竟然發現了電玩拳擊游戲機。

「試試?」

「試試?」

我們從彼此的眼里看出了相同的詢問。

這玩意兒是頭一次接觸,一個靶面前傾,要戴著拳套擊打,靶子撞到後面時

會有測力顯示,挺簡單的原理。

看了下大概需要一個略微上擺的沖拳,第一次嘗試顯示40公斤,第二次盡

量用力,80公斤,而另一邊周警官打出了100公斤的分數。

「厲害啊!」

「正常人的拳力能打出六十多公斤,但要是算沖擊力,能到一百多,你再試

試。」

她幫我調整了出拳動作,果然有了大幅的提升一百三十公斤。

我漸漸來了感覺,憑著感覺來,「唰!」

一百六!

一個足以令人驚嘆的分數,可惜沒能破紀錄,最高的是一百八。

「那是個專業的重量級拳擊手創造的,你已經很厲害了,我最多才一百一,

一百二這樣子。」

我搖搖頭,你也不看看咱倆體格差多少,這成績大概跟體重掛鉤。

「說真的,你要是專門訓練下,成長空間還是巨大的……」

「要那么大力氣干嘛?去打死一頭牛嗎?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百信的前邊是一大片空地用來停車,周警官在其中尋找著,很快找到了目標。

「他們已經到了,」

我大概懂她的意思了。

然而轉身的瞬間,余光注意到另一輛。

商務型,比兩邊都要高一些,車身反射顏色過於出眾,亮藍色。

我沒記過車牌,因此並不相信會那么巧。

然而現實有時候已不足以用巧合來形容,甚至可以說魔幻。

進了門,「那邊,他們還是那個位子!」周警官的准備工作做得很好,我卻

沒有第一時間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我宛如森林中的獨獸,不斷掃視四周,尋找著讓它感受到危險的來源。

周一上午的那場雨使我生病,下午的那場雨淋透了現在的我,一片冰涼。

周警官拉動我的時候都沒回過神來,她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走啊?那邊……」

我下意識望過去,僅僅幾面之緣,但我還是認了出來,那張臉差點顛覆我的

世界觀,因為我看到了峰子的老爸,馨姨的前夫,黎叔。

來不及思考這意味著什么,頭皮幾欲炸裂,本能驅使我抓住周警官離開了這

個是非之地。

「怎么了!」剛到外面,周警官迫不及待地甩開手腕,「手勁這么大!」

我沒有道歉,反而向她確認,「你真不認識那個男人是誰?」

「以前沒見過……」她反應過來,「你認識?」

我深吸一口氣,直視她的雙眼,一字一頓地道出了將會將我、她和峰子之間

的友誼攪得天翻地覆的信息:「那是峰子他爸。」

「怎么可能!」她失聲叫了出來,三十多度的陽光直射卻讓我們如墜冰窖。

我苦澀地回她:「那就是黎叔,他的海峰公司取的就是他跟峰子的名字,他

叫黎海……」

周警官已經陷入了失神狀態。

「而且,峰子在加拿大快兩年了……」這是整件事情當中最讓人苦澀的地方

,三人當中,我是最大的,其次是周警官,峰子比她小了半周歲多。

遠處的景色宛如透過蒸汽般扭曲朦朧,讓這個世界那么得不真實。

「我先走了……」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或許最好的辦法還是莫要問出口,只

是裝作不知。

我們各自朝向道路的兩邊,心情同樣沉重。

人分親疏遠近,讓我暫時放棄思考黎叔和峰子的,只有阮晴。

她說很忙,忙到連見一面的功夫都沒有,卻在這里。

這是很難用筆墨渲染的復雜滋味,當我毫無防備時,她抽走了我的支撐。

回去的公交做過了站,最後在我搖搖晃晃昏昏欲睡時,被鈴聲驚醒,恰好此

時也已到站。

「阮晴……」

「啊……兒子……下個禮拜回來啊……」

她有多歡欣,我

就有多悲涼。

「好……」

「別熱著……」

「嗯……」

站台上安安靜靜,我卻覺得他們吵鬧。

或許是感受到了我的冷淡,她沉默了許久,就在我以為是不是已經掛斷的時

候,她低低地訴說,像是給她自己聽的一樣。

「媽好想你……」

我不明白她是由何而發,但並不妨礙我感同身受。

站台上安安靜靜,我只覺得他們溫柔。

「媽,我也……想你……」

「嗯!」

過了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

總有那么一個人啊,每次見到她,聽到她的那個時刻,就會忘記一切。

我只恨自己不爭氣。

我不是可以隱瞞、可以欺騙、可以偶爾不被重視、不是想起來召之即來揮之

即去的寵物。

可那又能怎么辦呢?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進入東門,經過國旗,穿過斗獸場般的環形教學樓,拱起的問德橋下有一塊

橋洞。

不是每當日移偏西的都叫做夕陽,湖水綠得耀眼,還遠遠沒到落山的時候,

只是腹中燒得厲害。

人總是那么脆弱,無論是熱,還是冷,都會加速精力的流逝。

再次看到她的名字,我決定好好組織語言,卻仍然在她一句話中敗下陣來。

「媽媽到學校了,你快出來接我!」

這該死的身體本能!

當我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時,努力讓自己的腳步慢一點,再慢一點,可是腹中

雷鳴,胸中雷鳴,腦中也在雷鳴。

她來了。

她來了。

見到她。

見到她。

感覺她瘦了,像是一朵正在搖曳的清麗的荷花,不僅傘是粉的,衣衫是粉的

,臉也是淡粉的。

腳步終於慢下來了,卻不是在我的控制之下。

隨著我的靠近,她笑吟吟地半抬起沒握傘的手,卻猝不及防感到巨大的力量

將她淹沒。

我貪婪地攫取,她的體溫,她的香味,她的一切。

「好了,好了……我來了……」

直到被她推開,兩個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真是的,抱起來好熱的……」

只是她的埋怨里聽不到一絲煩躁,唯有無盡的欣喜。

「等你軍訓完我在家給你做,今天在外面吃……」

我任由她牽著,還傻呵呵地沉浸在這短暫的歡樂時刻中。

直到看到那抹刺眼的藍色。

我放緩了速度直至停下,兩人的手臂拽直在半空,她不解回頭,「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說很忙嗎?都要我別回家,怎么有空來學校的。」

「這不是快忙完了,有了點時間就過來先看看你……」

我沒心思再去細想她話中的心緒,車窗搖下,遠哥對我露出一如既往的爽朗

的笑容,在我看來卻是憐憫和嘲笑。

有些事,是他知道,而阮晴卻對我隱瞞的。

我回以一個笑容,牽著阮晴,拉開車門把她按在了座位上。

「你去哪?上來吖!」

面對她的近在咫尺,我扶著車窗故作輕松,「啊!真是的,我忘了教務主任

找我還有事,再不回去老師下班就趕不及了,你們去吧。」

她皺眉盯著我一動不動,良久,見我笑容不變,才緩緩舒展開,無奈遺憾地

嘆息。

「那媽媽先走了……」

「嗯,我回去了……」離開之前,我探手伸進車內摟了一下她另一側的肩膀。

揮手道別後,我進入茫茫人群中成了不起眼的那一個,只是仍然有一道復雜

強烈的視線緊緊跟隨,即使到了最遙遠的距離,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回頭一瞥,她

還在那里,未曾離去。

*********

我必須得做點什么。

當然,並不是填飽肚子這樣低級的活動,我的內里已經變得鼓鼓的,應該是

怨氣。

很久沒有仔細地觀察了,鏡子里的自己很陌生,尤其當陷入回憶之後眉宇間

的沉重,充滿暮氣。

這不應該是我的樣子,或者說不是我從前的樣子。

「帥哥,想剪什么樣的?」見我一直站那照鏡子,一旁的小哥忍不住出言提

醒。

我順勢坐在皮椅上搖搖頭,「不清楚,只是想換個形象。」

他開著玩笑,「你這頭發已經很短了,再短只能是假光了……」

開學前才理的發,實在太短沒法改,要不然也不會把客人勸退。

「那就剪個光的,能反光的那種,行不行?」從小到大沒有過叛逆期,這讓

我很有一種離經叛道的刺激和快感。

「真的要光頭?說實話,帥哥,你這頭發再留長點我給你設計個發型,保證

完美!」

這人不錯。

但見我依然堅持,他也就拿工具開始工作起來。

先用推子推到了只有一毫米的程度,再用刀片刮,刀片都換了兩次。

小哥的手藝很好,也足夠細心,沒弄疼過。

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感覺萬千的煩惱絲都離體而去,不僅清涼,全身都

輕了不少。

仔細打量,很圓,很亮,很好。

而且沒有了頭發,僅有的眉毛變得更加出挑,精神面貌拔高了好幾層。

出門的瞬間,感受到剛剛降溫的暖風吹過,我成了整條街最靚的仔。

然而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還沒有構築心理建設的情況下,我可以

不理會旁人投來的驚奇視線,但不能不在意熟知的人。

這條街上有理發店、蛋糕店、生活超市、聯通營業廳和交行,而且拐過去就

是離女生宿舍最近的第四食堂,所以說,我遇到了剛從蛋糕店出來的巧玉同學,

以及她的室友們。

她也沒想過會見到一個這樣的我,一時間怔在那里,估計是沒認出來。

在我明確朝她走去時,她試探道:「雷宇?」

而我則面無表情,「嗯。」

「你怎么……」

「想笑就笑吧。」

「噗嗤……哈哈……」她笑了幾聲後繼續追問,「你怎么?」

我言簡意賅,「嫌熱。」

這時從兩旁傳來笑聲,讓她想起了室友。

離她最近,也是關系最近,軍訓時候經常打鬧的女孩,好像叫王佳佳,拉過

她瞄著我說悄悄話。

巧玉轉頭看過我,被推到了前面。

她拉著我的胳膊走向遠處樹下的角落,「到這邊來……」

我配合地抬起粗壯的手臂,不然她沒那個力氣。

後面傳來起哄聲,我回頭望去,她的室友們舉手握拳,「巧玉,加油啊!」

前邊的人沒有回頭的跡象,只是走得更快了。

我好像有點明白怎么回事了。

在橋邊樹下站定,兩岸的燈光映照於湖水中,顯得柔和而溫馨,就連風都是

暖的。

「雷宇……」

「嗯……」

「其實,我……」話語被我從河水轉移到她臉上的視線打斷,不過很快又重

新組織起來,「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出口,後面也就順利不少。

「我喜歡你很久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但確定是很久很久以前……」

喜悅,滿足,驕傲,虛榮。

這就是被人當面親口表白的感覺嗎?

「做我男朋友吧!」沒想到她會直接貼到我懷里。

知好色則慕少艾,沒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懂的,那活力洋溢的美麗異性對你毫

無保留的純真愛戀,這就是青春嗎?

第一次感受到的我,是沒可能再想到其它的,唯一清楚的,就是飛快的心跳。

我不知道怎么拒絕,也壓根沒想過拒絕。

「嗯……」

聽到回應,她才抬起頭來,卻見我看著她的背後,就見三個室友在不遠處起

哄得更熱鬧了。

她重又埋進我的胸口,平復了幾次呼吸,羞赧卻堅定地牽著我的手,到了她

們跟前。

「今天我請大家吃飯,好不好?」最後一句是向我征詢的。

我微笑著答應,「嗯……」

「歐耶!」

「巧玉你太棒了!」

每個人都上來擁抱了一下巧玉,為她高興。

我們這伙人實在太惹眼了,四個女生一個男生,而且還是個鋥亮的光頭,走

到哪都是焦點。

送她回到樓下,在室友們的注視中,她抱著我,依依不舍。

「我回去了……」

「嗯……」

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松開手,消失在一樓。

「老雷,你……」

回到宿舍,對於白肖的驚訝我已經習以為常。

「怎么?」

「呃……很酷……」

我點點頭洗澡去了。

消息提示是巧玉的。

「在嗎」

「嗯」

「你今天怎么」

「怎么換發型是吧?」

「能跟我說嗎?」

我想了想,「沒什么,換個風格,也就這一次,等以後長出來就好了。」

「嗯」

話題就此沉默。

坐了一會,白天餓了一天,現在很飽,實在沒有睡意,出門的瞬間,給巧玉

發了個消息。

「散步嗎?」

「好!」後面還跟個歡呼雀躍的表情。

「那我去你樓下」

「十分鍾!」

實際上只有五分鍾,我剛到女生宿舍樓下她就下來了,根本沒有傳說中女生

拖延的毛病。

就這一會功夫

,從鞋子到裙子到衣衫跟飾帶全部換了一遍,甚至還有隱隱的

香味。

她主動攬住我的胳膊,「走吧……」

晚間的風正懶懶吹過,穿過頭發穿過耳朵,過了夏至,白日雖然依舊炎熱,

夜間卻開始有了溫差。

確實已經過去了呢,失去陽光,終將沉寂。

似是想到了什么,專注思考時卻又什么都沒有,唯余四周的夜景。

校園廣播放著舒緩的音樂,「兩個人一起散著步/我的臉也輕輕貼著你胸口

/聽到心跳/在乎我和天氣一樣溫度」

「雷……」這是她對我的「愛稱」,說既然都已經是親密的關系了,首先要

從稱呼上體現。

「嗯?」

「一直忘了問你,你喜歡我嗎?」

「之前只是有好感,今晚之後就變成了喜歡。」

她很開心,卻並不滿足,盯著我提出了進一步的要求。

「能完完整整地對我說一遍嗎?」

「我喜歡……」當話語勾起內心最深處的柔軟,這一刻,我終於想起了阮晴。

心頭顫抖,下意識想要對她說聲對不起,「我……」

然而,想起之前因為我的答應帶給她的歡愉的表現,面對她的期待,出口時

已變成了,「我喜歡你。」

夏天的風我永遠記得/清清楚楚的說你愛我/我看見你酷酷的笑容/也有靦

腆的時候

「我是你第一個說喜歡的女生吧?」我的猶豫被當作了靦腆。

我想了想,「確實是第一個說出口的。」

她的眼睛開心得眯了起來,臉頰緊緊貼在我的胸口。

「那你呢?具體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呢?」

他的臉紅紅的,眼睛是迷離的,「應該是高三的時候吧……」

「高二快結束的時候,你拿到項鏈,覺得你好厲害,然後高三補課,你送我

回家,就慢慢喜歡上你了。」

「為什么?」

「覺得你不是一個膚淺的男人,比其他人有安全感……」

「嗯……不早了,回去吧,明天又要軍訓。」

來回一圈已是一個小時過後。

「雷,我今天真的很高興……」

「我也是……」

床上,我閉眼久久無法入眠,總覺得遺漏了什么。

坐起,怔了一會,發現另外三個還亮著。

是忘記每晚一通的電話了吧。

最後,被我以今天見過面為由省去了。

早餐是在軍訓晨練之後,因此也沒機會表現「男朋友給女朋友送早飯」的戲

碼。

昨晚突發奇想來了那么一出,集合時卻不敢不帶帽子,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我和巧玉都離了各自宿舍的小集體坐到一塊,對白肖他們已經不言自明,摘

下帽子的那一刻,我對他們說:「我禿了,也變強了。」

「牛!」3

訓練休息期間。

「雷子,說說,這開學才幾天你就把到妹了,有沒有什么訣竅?」

「人家主動跟我表白的。」

這時候,巧玉自東邊望過來,我回以笑容。

「不會吧?」

「真的,昨天下午,我弄了這個發型,剛出來就吸引到她了,然後她就拉著

我到湖邊表白了。」我盡量讓語氣誠懇,試試能不能忽悠瘸個把兩個。

我指著頭頂,「可能,這就是關鍵吧……」

「我信了你的邪……」可惜並沒有人上當,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么勇的。

下午集合前,巧玉找到我,「現在所有女生連都知道我男朋友是誰了……」

畢竟辨識度擺在那里。

「可能大部分男生也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其實這時候的情侶也只能一起吃個飯,至於晚上都還要組織訓練,只不過強

度比白天低很多,然後大家坐下來唱唱歌。

盡管蚊子多,但已經適應了兩個星期,再加上教官和老師們的經驗之談,花

露水的銷量很高,尤以「sixgods」為最,也就是「六神」。

教官通知,明天晚上暫停一次訓練,解散後,巧玉找到我,說班上其它幾個

女生都想跟我認識一下。

「必須拒絕!」

這是原則問題,一定要表明立場,卻被她否定了。

「大家都是同學,認識一下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真這么簡單?

換做我是她可不會這么想。

「再說,就算我不同意,她們私底下直接去找你怎么辦?還不如我在場監督!」

「那不行,她們找我我也是拒絕的……」

「哼~」雖然明知我有表演做戲的成分,可這番表決總歸讓她的「虛榮心」

大大滿足。

作為回報,她踮腳在我臉上留下了她的花露水香味。

「到時候我把室友也叫上一起,怎么樣?」

「很棒!」對我提出這個建議的獎勵是另一邊臉上的花露水。

分別之前,她扭扭捏捏不肯離去,猶豫許久,「雷,答應我一個要求好不好?」

「什么要求?」

「你先答應,好~不~好~嘛~」

「嘶——」半邊身子瞬間軟掉。

撒嬌發嗲是女生天生自帶的技能,用上這一招無往而不利,前提得是漂亮。

「好吧,我答應了。」

「能不能,讓我摸一下啊?」她悻悻豎起一根食指,「一下,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