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22日
第九章·我是市三中校長徐慧穎(一)
大清早,目送兒子兒媳小兩口離開,又把丫丫送到了小區里的托兒所,我回
到了自己家中。關好門,收拾好一家人早餐的碗筷。我沒有急著去學校,今天上
午學校也沒有什么大事情。我身為校長就算遲一會兒到學校,學校里面其他人也
不會說什么,更何況親家顏副校長也會幫我負責工作。我走進衛生間脫下衣服打
開淋浴。
冒著熱氣的水澆下,我舒服地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身體被溫暖包圍著,仿
佛依偎在一個有溫度的懷抱里,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唉,我這一生,如履薄冰,充滿坎坷。
我對我親生父親僅僅停留在3歲那年的依稀記憶之中。那時候正逢文革最嚴
重的時候,那時候的我還沒有現在的丫丫大,那時候不知道什么紅衛兵、文革工
作組、工宣隊,在她童年的依稀記憶中,只每天都有一幫打人喊著「文斗」「武
斗」打來打去,還有自己記憶中的親生父親跪在台上被一群戴著紅袖章的人批斗
的情景。父親每次在台上被批判時,都仿佛睡著了一樣,只有紅衛兵的一聲怒喝
聲中,才能讓父親猛地驚醒一般,然後背誦著那些說了無數遍的認罪詞。而我童
年記憶中的那個在上海的家,也總是被紅衛兵們抄家抄得亂起八糟,到最後我的
母親也在麻木種懶得收拾了,反正還是要被「革命小將」們破壞的,還收拾干嘛
呢?
更恐怖的是父親開始把在批斗台上養成的麻木的情緒也帶入家中。他開始對
家里一切不管不問,不問我和母親的吃喝,整天麻木的坐著。即使每天半夜我母
親在噩夢中驚醒抱著我嚎啕痛哭,這個男人也依然麻木地沒有任何反應。
最後我的母親實在不堪忍受離婚了,帶著我回到了家鄉。母親那時的決定我
其實能理解,但是我不止一次自私地想象,假如當時我的母親熬過去了沒有離婚,
那我後來不就是上海干部家庭子女了媽?
我不能苛責我的母親,她不是那種鮮有的少數具備政治遠見的女人,那些極
少數真正聰明的女人選擇了繼續和受迫害的干部配偶在一起。事實上後者卻是正
確的,奪權的年輕紅衛兵是沒有執政能力的,那幫干部、知識分子們最終還是要
回到執政位置上的,熬過了那些年的動亂,這些人最終還是回到了人上人的生活
上來。
但是,當時我的母親,一個朴實的婦女又豈有這樣的遠見?我3歲那一年年
底,已經處於崩潰極限邊緣母親帶著已經4歲的我與我的親生父親離婚,乘著過
年沒有紅衛兵打擾,離開了原本的家庭,離開了上海,回到了自己的家鄉海東市
鄉下的一個偏遠農村。
一開始娘倆相依為命的生活是那樣的困苦。這樣的環境下我懂事得遠遠比同
齡的小孩更快。我習慣了壓抑自己的需求,習慣了物資和精神的匱乏,習慣了每
天餓肚子,習慣了不提任何要求,習慣了——得過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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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歲那年,母親和一個大自己十歲的礦工結婚了。那時候曠工是個人人羨
慕的職業,穩定的收入能夠帶來養活一大家子的口糧。母親和曠工繼父剛剛結婚
那會兒是我少有的一段快樂日子,飯能吃的飽了,住的房子也變得更加寬敞溫暖,
偶爾還能有玩具了,一起玩得小伙伴也有了,繼父雖然每天下井經常不回家,但
是每天短暫的回家時光對自己還算不錯,日子似乎在向好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