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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沉默。在白色的沙地上,成千上萬的墓碑林立,這些慘白的墓碑上,一個個降頭師們都凝眸,在他們的身體中,有一種悸動在流轉著,仿佛所有的生死,所有的恩怨都會在轉瞬間了斷,這一刻,是夢想的開始與終結。

顏文文緩緩的抬高手臂,豎直對著空中,神情肅穆的喝道:「殺!」

冷風吹動,揚起的沙子,灑在他的身體上,卻恍如一次寂寞。在顏文文的背後,那五千個降頭師卻依舊默然站立著,紋絲不動,完全沒有按照顏文文的指令出手。

蘇愴面色寂寥,卻眼眸深如大海,越過了頹然倒地的金夢仇,望著顏文文。

顏文文呆板的舉著手,過了好一會,他才發覺身後的異樣,便驀然回頭,左右轉望了那些降頭師一眼,疑惑的目光最後停留在離他最近的皇家降頭師舍果身上,顏文文急促命令道:「動手!」

舍果昂頭,他那布滿刺青的臉龐上,看不清有什么表情,可一雙漆黑的眼珠子,卻異樣的凝視著顏文文,這個顏文文手下最忠誠的戰士,此刻卻一點動手的樣子都沒有,就像是絲毫沒有聽到自己領袖的話一樣。

顏文文身體打了個寒顫,他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便愕然的再度轉身,去看蘇愴。

蘇愴嘆息著,他聲音蒼茫道:「只有背叛,才是真正的忠誠,顏文文,原來你不懂。」

「你說什么!」

顏文文的面色第一次露出恐慌,他雙手攥拳,遏制了下心神,才目光凌厲的盯著蘇愴。

可蘇愴卻是施然的,他完全是成竹在胸,微微翹起一根中指,筆直朝前伸去,陡然間,有一團乳白色的光芒從他的指尖射出,這團光暈疾飛出去,飛入了那些墓群之中,在所有的降頭師頂上猛然炸開。剎那間,有大片的白色光芒鋪灑開來,讓整個世界都茫茫的白了一下。

那些高高傲立在一塊塊墓碑頂的降頭師忽然在光芒中消失了,恍然間,有五百個身披著斗篷的黑巫師出現在了這些墓碑之上,整個地方一下子都空落了下來,原本擁擠的感覺被孤冷給取代。

而在這些黑巫師的身旁,一個穿著紗裙的女孩子正坐在沙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隱隱啜泣著。這便是項冰月,她是這一切幕後的制造者,當日她在離開蘇愴前,蘇愴曾拉了下她的手,就在那一刻,蘇愴將一張寫明真相的紙條塞入了她的手心里,所以才會有今天這精心策劃的一幕。

蘇愴又束手而立,他對著已經被眼前這幕震驚的顏文文說道:「這就是巫術中幻的力量,你以為勝券在握,可又怎么知道,世事本來就在一場虛幻中,你能看到什么,都取決於別人。」

顏文文退了一步,他的眼眸渙散了,整個人在瀕臨崩潰的邊緣,他不住的顫抖著,搖頭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他轉身,看到舍果並沒有在幻術中消失,還是那么默然的凝立著,便焦慮問道:「舍果!這是怎么回事?」

舍果的眼神有些呆滯,他聲音干啞,卻冷漠道:「所有降頭師我都調走了,是我指引蘇愴來這里下幻術的。王,我叛了你。」

顏文文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一手支撐住身後的墓碑,那肥胖的軀體仿佛隨時都會摔倒,他愕然的盯住舍果,一迭聲的問道:「你叛了……你叛了……連你都會背叛我?為什么?為什么?難道你不想要巫術的將來么?難道你忘了我為這一天犧牲了多少?難道你不知道,我們只差一步就要成功了么?」

蘇愴不去看顏文文的面龐,他垂首道:「背叛是有慣性的,他當年因為什么背叛了我師父,今天就會因此而背叛你。」

舍果還是站立在一塊低矮的白色墓碑上,他在顏文文的注視下,那雄壯的身體竟然有些搖晃,舍果一點一點的蹲了下來,雙手抱著頭,痛苦不堪的說道:「王,我叛了你,我沒有辦法不背叛你,因為我必須忠誠與巫術。巫術的未來已經越來越接近了,但這一天,並不是為你而准備的,你放棄了自己的一切,可換不來一個夢想,因為這夢想是為他而准備的,這就是命運,你的命運,巫術的命運。」

舍果淚流滿面,他昂起頭,那看似丑陋與恐怖的臉上,寫滿了巨大的痛楚,舍果用力揪著自己的手指,咔咔兩下,竟然將自己的幾根手指給掰斷了。他嘶啞著喃喃道:「現在的蘇愴,已經獲得了巫術的力量,他受到了巫神的祝福,難道你沒有感覺到么,他比你更有力量、更殘忍、更果決。你不是他的對手,他早就識破了你的所有底牌。為了殺死蘇愴,你耗費了多少降頭師,還要耗費多少降頭師的生命。我不能讓你這么做,再這樣下去,你會毀了這個夢想的。所以我叛了你,王……你的使命已經結束了,你該清楚的知道,就像幾十年前,你結束司徒慟的使命一般。」

「不!」

顏文文猛然一跺腳,在他的身體下,白沙如塵揚起,讓這周圍顯得夢幻而不真實。顏文文漲紅了臉,面目猙獰,怒吼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我是降頭師之王!我為了巫術放棄了所有一切,我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你們怎么可以背叛我,怎么可以!」

舍果閉上眼睛,聲音卻冷然:「王,命運之手早就扼緊了你,難道你感覺不到么?」

顏文文抬高雙手,用力的揮舞著,整個人卻顯得更加的扭曲和詭異,他嘶吼著:「我不信命運!我會成為巫術之皇,我會把巫術帶到世界的每個角落!」

舍果忽然睜目,他咬緊牙關,默然的凝視了近似瘋狂的顏文文一會,便緩緩地站立了起來,用力抬手,毫不遲疑的指著遠處的蘇愴,絕然道:「不,巫術之皇應該

是他!」

望著那手指點向自己,蘇愴卻渾身一震,他閉上了眼睛,嘴角苦笑著,心底默默想道:「我不想做……」

顏文文忽然大笑起來:「人生之事,可笑莫過於此了。」

蘇愴跟著一起笑。

顏文文遏住笑容:「蘇愴,一戰決勝負吧,誰才是未來之皇,由巫術決定。」

「這才是你,顏文文。」

蘇愴淡淡說,他身後極緩慢的展開黑色的翅膀,猶如展開一個老去的夢想,「無所不能的降頭師王,我們就此一戰。」

顏文文雙手發動天蠶指,血肉漸漸透明,只有指骨顯露出來。他扭動肥軀,朝前跑來:「蘇愴!我要你的命。」

「來的好!」

蘇愴一展雙翅高高飛起,如皇者君臨。他十指變成玉色,迎上前去。

顏文文聲勢很大,可跑到半途中卻突然一頓,竟不再向前,而是一翻手,把站在中間的金夢仇給拉到自己的懷中,天蠶指抵在了金夢仇的胸口。

蘇愴大驚:「顏文文,你干什么?」

「蠢才,你們人多勢眾,我會這么笨,和你交手么?」

顏文文胖臉上露出陰狠神情,「放我走,否則我殺了她。」

「她是你女兒!」

蘇愴咬牙切齒。

「那又怎么樣?在我們兩個人之間,她只是一個籌碼。」

旁邊的舍果怒吼:「不能放他走,不可放虎歸山。」

他意欲撲向前。

顏文文的手指向金夢仇的胸口刺進了半寸,鮮血汨汨流出。

「別動!」

蘇愴渾身冰涼。

舍果狠狠一跺腳,嘴中罵罵咧咧。可被挾持中的金夢仇卻表情平靜,仿佛她身體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楚。

顏文文微笑,他似乎又回復了以往的自信:「蘇愴,你還是太在乎這個女人了,所以你只能放我走,只能看著我東山再起,只能一點點的把巫皇的權柄交還給我。夢兒就是我的王牌,你看破又怎么樣,你不夠狠,就只有失敗。」

「巫術對你真的這么重要么?」

蘇愴落到地面上,「顏文文,在你眼里,巫術究竟是什么,值得么?」

「巫術是信仰,是執著。」

顏文文嘆息,「我就是巫術。」

蘇愴說:「放了夢仇,我把巫術還給你。」

「什么?」

舍果驚叫,「你知道你在說什么?蘇愴,你要放棄自己的職責?」

「我累了。想帶走自己的女人。」

蘇愴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