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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咕噥聲。再過片刻,抱緊自己的雙手漸漸地松了下來,接著竟響起輕微而香甜的鼾聲。

纖纖微微有些著惱,但想到他抱著自己睡著,突然又有些甜蜜害羞,「這個大傻蛋,竟象馬一樣,站著也能睡著。」當下輕輕地掙脫出來,將他架住,朝著木床吃力地移去。纖纖小心翼翼地將王亦君放在床上,吁了一口氣,抹抹沁出的香汗。王亦君躺在月光中,嘴角微笑,滿臉無邪,猶如一個孩子一般熟睡著。纖纖心中泛起柔情,忍不住「撲哧」一笑,「一罵你就睡著,倒巧得很。」展開薄被,輕輕的為他蓋上。

王亦君不知在夢中夢見了什么,突然眉毛舒展,嘴角笑意更深。纖纖坐在床沿,痴痴地看著他沈睡的臉龐,那俊逸挺秀的臉容、無邪溫暖的微笑讓她一陣陣的心疼。明夜此時,她就將在聖女御苑中獨對西窗彎月,以後還能這般與他同處一室,整夜廝守么?雖然她在九姑面前胡攪蠻纏,非得繼續和王亦君同住下去,但內心深處也洞徹明白,兩人都已非孩子,又非親屬,決計無法再這般混住了。

想到此處,心如針扎,「大哥,亦君大哥。」聲音溫柔纏綿,竟比窗外那杜鵑還要凄切幾分。王亦君渾然不覺,酣睡如舊。纖纖柔腸百轉,「大哥,倘若不是你要我做什么聖女,我決計不做。我只想象從前那般終日在你身邊,陪著你。做了聖女,可就不能這般隨意啦。」

她望見王亦君脖子上的那顆淚珠墜,那是多年前雨師妾臨別的淚水所化。難得他竟終日懸掛頸前。她突然感到一陣尖銳的酸痛醋意,想將那淚珠墜扯將下來,丟出窗去。但觸及那冰冷的淚珠墜時,突然住手,畢竟那只是一顆珠子而已。「在你心里,究竟是誰更為重要呢?你是將我當成了妹子,還是喜歡的人呢?」眼淚突然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她擦去眼淚,「我可真傻了,你醒的時候,不敢問你,睡著的時候,卻這般自言自語。難不成想讓你在夢中聽見么?今晚九姑問我,是不是喜歡你。她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要是我喜歡你,將來一定會傷心難過,生不如死。她可真會胡說八道,當我是小孩般嚇唬么?我告訴她一點也不喜歡你。」她嘆了口氣,「亦君大哥,我當然是騙她的。其實在我心里,唯一喜歡的人便是你。四年前看見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喜歡上你了。你可知道么?」

這些話憋在她的心中許多年,始終無人傾訴。在這兩人共處的最後一夜,柔情洶涌,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難過,竟如洪水決堤一般不能遏止。纖纖輕輕地在他身邊躺下,側著身,對著他熟睡的側臉痴痴的凝望,右手抱在他的胸前,「這些年爹爹始終沒有回來,其實我心中早已知道他多半是死了。」說到此處,淚水忍不住順著臉頰淌了下來,「若不是你始終陪著我,我多半也要傷心的死啦。每次我提起爹爹,你怕我難過,總要緊緊地抱著我。在你溫暖的懷里,我就將什么難過的事都忘了。」

她突然撲哧一笑,「大傻瓜,其實有時我是故意提起爹爹的,傷心的樣子也有一半是裝出來的。因為我想讓你緊緊地抱著我。可是這半年來,你抱著我的時候越來越少了,是被你看穿了嗎?」

她嘆了口氣,「從前你生我氣的時候,便要打我的屁股,高興的時候,便要擰我的臉,怕我難過的時候,便要抱著我。可是現在,不管我怎么惹你生氣,你也不打我啦。和我說話的時候,也要隔著幾尺的距離。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讓我到你的床上來。前些日子,夜里又是打雷又是下雨,你也不讓我到你床上躲上一會兒。你的心就這般狠么?那次我可真生了你的氣,賭氣要永遠不理你呢。可是沒過一天,又忍不住和你說話了。」

她把頭枕在王亦君的肩上,「明日起我便再也不能和你一道睡啦。到時你想要我來也是不成了。亦君大哥,你會想我么?從今往後,每夜我想你的時候,該怎么辦呢?」想到此處,她突然覺得說不出的害怕,那即將到來的虛幻的黑暗的孤獨,更使得她感到眼下身旁的王亦君,是這般的真實,這般的讓她疼心痛肺、柔腸寸斷。

纖纖托著腮,湊在王亦君的臉旁,怔怔凝視。那濃密而彎卷的睫毛、那挺直的鼻梁,還有那優美上翹的嘴唇,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涯。在今夜之前,他是屬於她的。但是在今夜之後呢?那羞羞怯怯的人魚妖精,會不會乘隙占據他的心呢?以後會不會出現其他各種妖精呢?酸酸癢癢的感覺從咽喉向腹內滑去,那種莫名的揪心的疼痛又突然爆發,撕心裂肺,疼痛得幾欲窒息。

纖纖突然低下頭,閉起眼親了王亦君的嘴唇一口。柔軟的嘴唇、溫暖的鼻息,她如遭電擊一般,心砰砰劇跳,臉騰的紅了,脖根處也熱辣辣的。迅速地抬起頭來,不敢睜開眼睛。那股強烈的疼痛也陡然消失。但是體內突然隱隱作痛,一股溫暖而麻癢的火焰從下而上,遍及全身。這種感覺也曾經有過,每次在王亦君懷中時,便常有這種麻癢難言的疼痛,象是一種莫名的渴求,然而她卻束手無策。有時僅僅瞧見王亦君,或是被他瞧見,也會突然被這疼痛擊倒。

今夜這種感覺猶為強烈,仿佛千萬只螞蟻一點一點地咬噬上來,直進入她的心里。纖纖紅著臉,「大哥,亦君大哥。」吐氣如蘭,鑽入王亦君耳中。他似乎被那氣息弄得有些癢,皺皺眉頭,探手摳了摳耳朵。

纖纖心中突然起了一個奇異而大膽的念頭,那念頭方起,那股麻癢疼痛的火焰宛如澆上熱油,陡然竄起,如熊熊烈火般燒遍全身。她嚶嚀一聲,仿佛要將那奇怪的感覺驅逐出去,卻適得其反,感到那團烈火順著咽喉

燒了上來。臉頰滾燙,周身火熱。緊緊貼著王亦君胸膛的身體宛如突受電擊,顫抖不已。

纖纖意亂情迷,思緒一片混亂,體內的那團火越燒越旺。迷茫中只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身邊的這個男子,是她傾心愛慕的心上人,而今夜是他們能這般廝守的唯一一夜。她突然哭了起來,「大哥,我要將一切都給你。」

王亦君朦朦朧朧之間,聽見耳邊溫柔的呢喃與哭泣聲,香甜溫熱的氣息不斷地鑽入自己的耳朵,又麻又癢。

夢中想到定然又是纖纖前來搗亂,咕噥一聲,「纖纖別鬧。」那奇怪的聲音頓時靜止,就連耳邊那氣息也仿佛突然消失。王亦君翻了個身,又沈沈睡去。

夢中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他與蚩尤、纖纖三人在海灘上嬉鬧。暖暖的陽光,和煦的春風,呼吸中盡是海水與鮮花的味道。白色的沙灘細膩柔軟,踩在腳下說不出的舒服。仰望藍天白雲,聆聽濤聲鳥鳴,這種感覺如此寧靜祥和,如此幸福。

突然之間天邊烏雲滾滾,天色陡然變暗,蚩尤站在礁石上望著遠方,浪水一陣陣的朝他擊打。他竭力的呼喊蚩尤回來,但蚩尤似乎並沒有聽見,突然回頭望了他一眼,笑了笑跳入洶涌的波濤之中。而纖纖卻絲毫不在意,只是望著他笑。突然景物切換,置身於一片繁花如織的草地上。

環身四顧,陽光眩目刺眼,依稀看見一個白衣女子在遠處微笑著看她,突然她的臉變成了雨師妾。他滿心歡喜地朝她奔去,跑得近了,探手抓去,只抓到一縷青煙。雨師妾的笑容在空中越來越恍惚,漸漸的消失不見了。他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難過,轉頭間瞥見真珠,還有一些瞧不見臉容的女子,在對岸的草地中坐著,溫柔地望著他微笑。正要泅河而去,突然聽見背後的喊叫聲,「大哥!亦君大哥!」

回頭望去,卻是纖纖朝她狂奔而來。突然間她跌倒了,他心中疼惜,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朝她跑去。

纖纖爬了起來,滿臉淚痕,又笑又哭,「大哥!亦君大哥!」他跑上前去,緊緊地將她抱住。忽然覺得懷內滑膩柔軟,低頭一望,纖纖竟是一絲不掛。大駭之下,連忙將她朝外一推。但是纖纖卻如蛇一般纏了上來,將他緊緊地纏住,在他臉上哭著親吻,呻吟似的呢喃,「大哥!亦君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