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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經」,選了一條去往方山禺淵的曲折道路,將一路轉折的地點詳細告訴蚩尤、晏紫蘇。蚩尤二人將這些地點與方位背得爛熟於胸,又向王亦君要了一支「相思犀角」,以便隨時聯系。

一切准備妥當之後,四人告別。蚩尤與晏紫蘇驅鳥下飛,在雪山腳下的冰河邊等候誇父。王亦君與姑射仙子則騎乘太陽烏,逕直飛往預定賽程的下一個轉折點——雁門山。

姑射仙子白衣飄飛,那清澈淡遠的幽香瞬間鑽入王亦君的鼻息,令他心神俱醉。夕陽西下,太陽烏已經停在雁門山下。當下兩人在東南半山的一株青松下,找了一個幽深的避風洞穴,坐等誇父。

月光凄迷,星辰暗淡;向下眺望!草野茫茫,景物朦朧,一切如同隔紗橫霧,瞧不真切。王亦君二人在山洞中靜候許久,眼見月亮越升越高,誇父卻始終沒有來到,姑射仙子眉尖輕蹙,似乎有些不耐。

姑射仙子默默而坐,怔怔地凝望著升上青松枝梢的明月,似乎在想著心事。白衣飄舞,臉容在月光下漾著淡淡的柔和光暈,一塵不染,清麗如仙。忽聽姑射仙子低聲道:「公子,如你所說,你我只有一面之緣,為何當日在鍾山之上,公子情願舍命相救?為何當那翻天印擊來之時,公子甘願擋在我的身前?又為何願意一再相助,護送我前往方山禺淵?」這些疑惑她藏在心中已有數日,今夜與王亦君二人獨處,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王亦君腦中嗡然一響,熱血上涌,見姑射仙子清澈秋水向他望來,立時口干舌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姑射仙子見他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不由忍俊不禁,莞爾道:「因為什么?」

笑容清麗眩目,猶如深山月夜,水流花開。又聽她低聲嘆息道:「雖然我記不得從前之事,但那日在密山冰谷初次見到公子時,卻有一種極為奇怪的感覺……看見公子的臉容,便覺得說不出的親切熟悉,彷佛早就認識了一般。雖然不知道你是誰,卻對你說的每一句話,情不自禁地相信……」

王亦君心中怦怦亂跳,臉燙如火燒,驚喜害怕,手指微微顫動。姑射仙子抬頭望他,見他銅鑄泥塑似的呆呆站立,瞪大了眼睛盯著自己,嬌靨微微一紅,稍稍遲疑,柔聲道:「……這些天和你同行,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在我心里,公子就像是……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樣……」

王亦君耳中轟嗚,如被雷電劈著,腦中混亂一片,半懸的心急速沉落。姑射仙子見他身子微微一震,面色變得慘白,只道他對自己這番唐突言語尷尬生氣,登時羞紅了臉,歉聲道:「公子,對不住。我……」卻不知改說些什么才好。

王亦君失望悲苦,意冷心灰,一片空盪蒼茫。突然想起當日在古浪嶼上拒絕纖纖時的情景來,想起她含著淚的哀憐而期盼的眼神,想起她顫聲所問的話:「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只當我是妹妹,從來沒有一點其他的喜歡嗎?」剎那之間,驀然明白她當日的苦痛與悲楚。姑射仙子既將自己當做弟弟,那便如自己將纖纖當做妹子一般,永無心儀相愛的可能了。心如刀割,越發難過,有一刻竟恨不能痛哭失聲。

當是時,心底有一個聲音突地大聲喊道:「王亦君呀王亦君,你當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仙女姐姐肯將你當成弟弟!這是何等美事!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你不但不受寵若驚,竟然還哭頭喪臉!真他奶奶的紫菜魚皮!」

一念及此,心中稍稍寬慰,當下強自振奮精神,展顏笑道:「承蒙仙子錯愛,受寵若驚。這可真巧了!其實在我心里,也一直將仙子當做姐姐一般,如果仙子不嫌棄,今後我就冒昧叫仙子做姐姐了。」

姑射仙子見他突然之間陰霾盡去,滿臉歡愉,雖微感詫異,心下卻也松了口氣,頗為歡喜。紅霞泛起,嫣然道:「原來我和公子之間果然有一段緣分呢!」兩人對望一眼,臉上都是一紅,一齊笑了起來。先前那無形的隔膜登時盪然無存。

當是時,忽聽見一聲高亢悅耳的嘯聲,破空裊裊。姑射仙子花容微動,當下兩人悄然出洞,循聲遠眺,狂風怒舞,茫茫草原起伏如海,一個模糊身影疾電般從東南方飛掠而來,白衣飄舞,豹斑點點,遠遠望去,立見如一只雪豹在半空騰飛疾掠一般。

王亦君凝神望去,微吃一驚。那人青絲飛揚,眉目如畫,肌膚晶瑩似雪,竟是一個典雅高貴的美貌女子。

她來勢極快,轉眼間便到了雁門山下;凝立山口,秋波四掃,衣袂翻飛如浪,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明月皎晈,從半山下俯瞰,依稀可以看見她的臉容,端庄秀麗,眼珠淡藍,如海水一般清澈透明;臨風而立,宛如仙子飄飄欲飛,只是臉罩寒霜,雙眉輕蹙,微帶煞氣,讓人平生敬畏之心。衣袖鼓舞,纖手低垂,十指真氣繚繞逸舞,地上碧草隨之出現渦旋形狀,繞轉起伏。

當是時,西北夜空陰霾慘淡,妖雲暗涌,一大片怪鳥白茫茫地洶涌飛來,少說也有數千之眾。萬千屍鳥之下,數百只巨獸屍骸轟隆震吼,在草原上齊頭狂奔,白骨繽紛,撩牙交錯,在月光中閃著寒冷的幽光。

狂奔的屍獸中,兩只北海四牙猛狩奔突在前,其上坐了兩個黑衣男子,雙眼翻白,面色如雪,幽靈似的飄忽搖擺,木無表情,張口號嘯。

兩人手中各抓了一條巨大的玄冰鐵鎖鏈,兩條鐵鏈緊緊地纏繞在一只巨大的龍頭怪獸頸間。那龍頭怪獸倒是皮肉俱全,紅角碧眼,凶神惡煞:銀白色的鱗甲寒光泠泠,胸腹部有一處傷口,皮肉翻涌,鮮血雖已凝結,但仍有許多蠅蟲吸附其上,繚繞飛舞;白色的蛆蟲在傷口中攢攢蠕動。

姑射仙子蹙眉

屏息,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不語。心中驚疑不定,眼見萬千屍鳥漫漫掠來,王亦君悄然將太陽烏封印入斷劍,施放「幻光鏡氣」,將姑射仙子與自己包攏其中,凝神觀望。

眾屍鳥到了雁門山上空時,轟然盤旋,團團亂轉,號哭聲如暴雨淋漓。與此同時,數百屍獸潮水似的沖過山口,咆哮著環繞奔走,將那豹斑白衣女子層層圍住。腥臭撲鼻,濁風涌動。

豹斑白衣女子動也不動,衣裳鼓舞,纖腰絲帶飛揚,淡綠色的刀形玉笙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秋水明眸冷冷地望著那四牙猛狩上的兩個黑衣男子,嘴角微笑,露出淡淡的鄙夷神色,淡然道:「原來是你們抓了窫窳,傳信青鳥,誘我到此地嗎?」聲音溫雅婉轉,如清泉漱耳,說不出的動聽。

王亦君心中一動,想起《大荒經》所說,西荒通天河中,有金族龍頭神獸,名為窫窳,難道便是這怪獸嗎?